小书屋 > 穿越小说 > 御史馋猫都察院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尊俎折冲
    李得阁凶横的目光兀自在左右移动,却不敢再留在聂小蛮的脸上,他的镇静态度分明也已经起了变化。他的右手虽已放下,却是握紧了拳头。

    李得阁有些迟疑地答道“那不会的……哎,哎,不过也说不定。不错,我终究是间接问来的消息,可能……哎,聂兄,有哪三点不同?”

    聂小蛮提高了声调,答道“第一,我们知道尚秦氏的小婢女春兰,并不曾回徐家汇家里去,她的父亲也没有病危的事实,并且春兰不是在尚秦氏病中离去这里的,却是在尚秦氏死了以后,方才”

    聂小蛮说到这里,却故意忍住了不说。他和李得阁面对面站着,距离只有两尺光景。

    聂小蛮的有力的目光,像明灯似的注视在李得阁的脸上。李得阁的神情再慢慢地变化着,他的垂着的两手突然互相交握在一起。他的视线好像也没有勇气再和聂小蛮的目光对视。

    李得阁勉强以一种心态平静的声音说道“这话未免奇怪。聂兄,不知你从那方面得到这些完全相反的事实?”

    聂小蛮冷笑了一声,答道“对不住,这句话也正是我要问李兄的,你怎样知道春兰是在尚秦氏病中离去的?”

    “那自然是舍表妹告诉我的。”

    “嗯,这倒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是她亲口说的。”

    “那么,若不是你听错,令表妹一定在说谎话了。”

    “我想她绝不会骗我,我的耳朵也还没有聋掉。”

    “那就这样吧,此刻我们还不必辩论真假。只不过,我的话也并非是凭空说的,现在再说第二个不同点。我们知道令表甥尚崇明,近来对于游山玩水的雅兴似乎减低了不少。此番他并不是被朋友们邀去游历的,到目前为止,他的足迹始终没有走出过金陵城门。”

    “你们已知道他的行踪?”

    “不错,但作此刻用不着追问他在什么地方,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自然会请他出来和李兄相见。还有第三点,那相差得更大了。刚才你说尚秦氏下棺的时候,是令甥女尚金钏小姐抱的头。许先生,你假如能恕我冒昧,我斗胆说这句话未免有些滑稽!”

    李得阁的脸上像被人抽了几个嘴巴似的,一阵阵地发青。他的嘴唇上也完全没了血色,越显出那两撇狗油胡子的黑密,他的眼皮向下挂着,似乎沉重得再抬不起来。

    李得阁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依旧挣扎着道“滑稽?哪里滑稽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聂小蛮的平淡态度突然一变,他的目光突然忽忽地闪动,露出一种得意的表情。景墨一看就知道,小蛮已经从这位大刑房师爷的反应上面证实了他的某种想法。

    小蛮温声答道“那么,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些。尚秦氏的头绝不可能是金钏抱的!我不是说她不肯尽孝女的义务,不过她即使要尽孝心,要抱她的嫡母的头,事实上却也抱不着吧。”

    这位老谋深算的李师爷此刻已不能再维持镇静的态度了,他的手虽仍握紧了,却已没挥动的弹性,他的两腿还有些瑟瑟发抖。

    李得阁断断续续地反问道“什么这是什么话?那么,你你说是谁抱的?”

    聂小蛮摇摇头道“这个你不必问我。你假如还不明白,我想你还是到里面去问问令表妹,自然就有分晓。”

    “哎,哎聂兄你你你这话我真不懂!”

    “哈哈,不懂也好。我想我们下一次在公堂上见面的时候,你总会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这个哎,兄弟我实在愚昧聂兄,你请再坐一坐,我们不妨”

    这时候突然有一阵刺耳的惨叫声打断了李师爷结结巴巴的话语。

    “哎哟!不好了!……娘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你犯不着!……”

    房间周围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众人都没有说话,好像连呼吸也几乎都忍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扇房门,也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哎呀!娘啊娘啊你放手!哎哟!不好了!舅舅,快来!不好了!快来!舅舅!”

    景墨估计那是尚金钏的叫声,这声音中好似有一种惨绝人寰的震撼力,使堂屋中的几个男人都有些不寒而栗。那李得阁第一个跑到次间门口,握住了门又用力一推,便抢步进去。聂小蛮正要跟着进去,不料那一双小眼的尚元吉突然抢在前面。接着聂小蛮和景墨也已经走进了那间赖氏母女的卧室。

    只剩郝守备一个人仍留在堂屋里面,前后踌躇,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间卧室中灯蜡照得很亮,靠墙排着一张宽大的架子床,有一个中年以上的妇女,穿一件灰布的旧式女袄,躺在床的一边,刚才两人看到过的尚金钏,正握住了她母亲的手腕,嘴里还乱喊着。

    “舅舅,舅舅!快帮我啊!”

    景墨见那赖氏紧闭着眼睛,面颊上显出苍黄的脸色,两只手正在用力挣扎。

    李得阁奔到床前,拉开了金钏,颤声问道“你妈这是怎么了?”

    金钏的右手虽然因为李得阁的拉扯,松开了她母亲的左腕,但她的左手仍紧握那妇人的右腕、死不肯放。

    尚金钏几乎是尖叫着说道“舅舅,我不能放。你瞧,那匣子还在她手中!快!快啊!”

    李得阁以男子之力用力擒住了赖氏的右手,又将她紧握的手指掰开,果然露出一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衬着的是红色的软衫,上面有两粒黑色的药丸子。

    李得阁瞧着床上的表妹,大呼道“哎呀,这是福~寿膏啊!从哪里来的?你,你吞过了没有?”

    金钏带着哭腔道“母亲有头痛的,这东西本来备着做膏药的,刚才她开了抽屉,拿这匣子塞在嘴里。她一定已吞过至少一粒了。”

    聂小蛮突然从李得阁的背后接嘴道“李兄,她肯定是吞过药了,你瞧,她的嘴唇边上还残留着痕迹呢。”

    李得阁慌忙道“哎呀,不错—一表妹,你—你一你吞了多少?你还能吐出来吗?”

    那妇人的眼睛和嘴仍紧紧闭着,但她的两手已不再反抗。从油灯光中,可见她的脸色似乎出奇地惨白。

    这时那站在床边的尚元吉,木愣愣地瞪着一双小眼,两只手交抱在胸口,盯着他的姨母。他的表情上并没有快意恩仇的得意之感,却似乎反生出一种同情和怜悯之态。这一点大约景墨的意料之外,倒是让景墨越觉得这尚元吉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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