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明我爸妈应该是有夫妻相。”
“对对对，夫妻相。”
于老大伸手入怀，掏出来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链坠，是个小盒子。
他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肩并肩，笑得非常开心。
于老大看着照片，伸手擦了擦眼泪，擦了一边眼角以后没来得及擦另外一边，泪珠就滚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你两个堂哥也混的不错。老三家生的晚，但是也都快大学毕业了。我现在就操心你和强子。”
“你也不用担心你弟弟，将来你如果结婚了，强子就送回来我给看着。咱们老于家那么多口子人，强子我们给看一辈子都行，不担心啊姑娘。”
沈慕蓉低着头没有说话，她以为自己不会感觉到悲伤，毕竟这不是属于她父母的故事。
但是不知道她是被于老大感染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心里涌起一股伤感。
这股伤感逐渐蔓延开来，她也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出事儿的那天晚上，你妈正好羊水破了，她咬着牙什么都没说，等到发现的时候，你弟弟已经缺氧了。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啊！”
于老大一拳捶在了石桌上，塑料杯子里的酒溅出来一些。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我们赶到岸上的时候，你妈都凉了，全凉了。你爸也不想活了，就和他们拼了。拉着老葛家的儿子去见了龙王爷了。”
于老大索性拿起酒瓶子对嘴吹了一口，“那是老葛头的独子，他一宿白了头，第二天早上说和的时候，老葛头好像老了几十岁一样。”
于老大眼睛红透了，“你说，如果我拉住你爸不让他去，他就不会死对吧？”
他用手盖在了脸上，仰着头，沈慕蓉看得到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应该是在哭，但是又压抑着没有哭出声来。
“大伯，你不拉着他，他也会去拼命的。”
“你弟弟他只看了一眼，就把你弟弟和你都扔给了我们，带着你妈去的。”
于老大抽泣了一下，“他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是吧？”
沈慕蓉站起来走到了于老大身前，伸手抱住了于老大，“大伯，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知道他们的尸首是找不到了，水里来水里去，他也算是找对了归宿。只是船翻了，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念想，我手上就只有这么一张照片，还是从他们两个的结婚证上撕下来的。”
于老大摩挲着链坠，“我这个弟弟，是个好弟弟，打小立事早，早早地就帮着我打渔。一辈子不偷不抢不与人争，好人总是不长命啊。”
“后来老葛头没了儿子，也霸道不起来了，早早地卖了船领着孙子上了岸。前几年老葛头没了以后，那个孙子也来看过我们，人家也没有怨过我们，只说是两家人都有不对的。我们开着船载着他把老葛头的骨灰撒到了海里，也算是还了他一个心愿吧。”
“嗯，恩恩怨怨何时了。”
“所以如果你想要报复一个人，就要断了他的希望，人如果没了希望，活着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你懂吗？”
沈慕蓉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于老大。
“老葛头没了儿子，还有孙子。如果他连那个孙子都没有了，那么他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也是因为没了儿子还有孙子，他为了保全自己的血脉，才会彻底退出。人活着要有一个希望，没有了希望，真的就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如果对方是有钱人呢？会不会就看开了呢？”
于老大摇了摇头，“反而更不会，不然他那么大的一个家业谁来继承？”
沈慕蓉似乎若有所悟，苏铁林那么大的家业肯定是希望苏秦来继承，如果她真的可以让苏秦被判死刑，那么她就可以报复了苏铁林害肖文仁的大仇。
但是苏铁林还有苏默啊，难道要她想个办法再把苏默害了吗？她自问做不到。
“如果那个人有两个儿子呢？如果只能让他失去一个儿子，没有办法两个同时失去，应该怎么办呢？”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如果让一个人失去了希望，那么就自然而然没有了活着的了。所有活着生不如死的人最后都会放弃生命，什么仇都报了。”
于老大解决了沈慕蓉心中的一个疑问，却又引起了另外一个疑问。
只是失去苏秦，苏铁林还有苏默，还不足以失去希望，除非这个苏默并不是他的儿子。
沈慕蓉被自己这个突发奇想逗笑了。
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连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她都能想出来。
于老大又念念叨叨和沈慕蓉说了一些老于家的事情，终于鸡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于老大也站不直了。
沈慕蓉扶着晃晃悠悠的于老大回到了船上，于大娘满脸嫌弃地看着躺在床上口齿不清的于老大。
“喝喝喝，喝死你得了！”
沈慕蓉默默地退出了小船，外面风大，她裹紧了衣服回到车子里发动车子开回了沈家。
没想到洪言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回来了，明天一早跟我上一下榄头山，最近世道不太平，要去多拜拜才行。”
“妈，你要不要也学学侯家那位打打小人？”
“打小人？打谁？”
这句话问得好，沈慕蓉也想不出来谁可以是沈家的小人。
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刚刚我听爸提到了苏伯伯，不如把他当作沈家的小人打一下？”
“他？他那不叫做小人，他那是伪君子，打也没有用。”
看这情形，苏铁林做的事情洪言也是知道的，沈慕蓉有心多问点东西出来。
“妈，你为什么说苏伯伯是伪君子啊？”
“哼，你问你爸去，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从她绷紧的脸和瞪大的眼睛之中，沈慕蓉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洪言越是说自己不知道，沈慕蓉越是觉得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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