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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28、左邻右舍

    仰亚回到家好几天了,他这次回来,总感觉与原来回来的感觉不同。以前,仰亚每一次回来,总有几个兄弟朋友相约着喝喝酒、吹吹牛之类的。可是,这几天,这些都好像消失了似的,不但没有跟仰亚联系,甚至好几天仰亚都看不到人。

    仰亚想想,还是约着几个相好的兄弟朋友过来,大家聚一聚,毕竟六年时间了,仰亚也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交流和主意,沟通沟通,看到底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是,当仰亚去找到他们时,看着是否很高兴的。

    “哎呀,仰亚回来了,有好几年不见了啊。”

    “是啊,所以,回来了想和大家聊聊,哪天到我家里来聚一聚?”

    “好呀!”

    可是,等仰亚具体通知大家来时,不是说没空,就是早就已经外出了。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的好,仰亚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就沿着村里那条石板路慢慢地散步。

    这条路,穿过整个寨子,虽然现在也修通了另外一条小型的进寨公路,可相比于公路的转弯抹角,人们还是更习惯于走这条老路。因为它连接着寨子里的每一家每户,老路也留着大家好些的故事和回忆。

    走在这条路上,仰亚就想起了好些自己的童年和过去。那时,一群群一伙伙,无忧无虑,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这条路上窜着跑着叫着跳着,没有阿爸阿妈的叫喊,哪怕玩到半夜也不会主动回家。那一级台阶、那一颗大树、那一处篱笆都是童年美好的记忆。加上这静静的夜里,仰亚更是充满着甜蜜的回味。

    现在的寨子里,比以前好多了,原来好多不太好走的地方,现在新修上了水泥路,那些转角黑暗的地方,也拉上了电灯。从一户户的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也能把这条小路时不时照亮一截,让仰亚从来都不用摸黑。

    有几家人已经睡了,还有的窗户透着一星星点点的光。仰亚一个人慢慢地朝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原来生产队小仓库处。

    原来的小仓库,自从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就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了,就连门口原来那大大的晒谷场,现在都这变成了一个共用的娱乐场所。不知是什么时候,还装上了两个篮球架。这个,在六年前仰亚还在家时是没有的,好像就是近一两年才装上去的。

    这个时候,从小仓库里面传出灯光来,时不时的还有一些说话声。

    原来这里的小仓库,现在已经承包给一家私人了,经过改装,现在变成了一个小买部。当然,也是年轻人聚集的场所。

    年轻人,当然也包括像仰亚这样三十来岁的。农闲或是不很忙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大家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来,买上一包烟,遇上一两个年轻人,就在门口或者旁边的大树下发上一支烟,或蹲或坐,边吸烟边漫无目的地聊着。要是冬天冷了,开小买部的这家人也会给大家准备一盆火,或者在屋里或者在某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来,吹着聊着。

    近这一两年,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了一些新的玩法,比如打扑克,玩麻将等。所以,晚上能够聚在这里的人就更多了。老板当然也乐意一下‘场地’,一桌麻将下来,多买几包烟,老板的生意也就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刚刚回来的仰亚当然不知道,今天他是第一次过来,听到了里面有声音就走了过去。

    “啊,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难怪村子里都那么安静。”

    仰亚一过来,主动地给大家打招呼,

    屋里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聚集了约有十几个人,仰亚开门进去,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更大了。可是,大家一看到是仰亚走了进来,好像没听到仰亚的主动打招呼,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了仰亚两眼,又转了回去,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回头。可是,刚刚热热闹闹的聊天声,从仰亚进来以后,慢慢地声音就变小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接着聊天了。

    “啊,是仰亚呀,是要买东西吗?还是也过来玩玩?”

    还是租用小仓库这家的女主人跟仰亚打了个招呼。当然,她打招呼是不同的,毕竟是一个寨子上,卖一些烟酒酱油的,这生意还是要和仰亚他们家做的。

    “啊,吃完饭没事,出来散散步,就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这里玩啊。”

    屋里还是没有人接仰亚的话。

    比起刚才的气氛,这里的屋里就像没有人一样,就只有一处一处抽烟冒起来的烟雾和满屋子的烟味。

    “哎,我该回去了,再回去晚了,我家老婆就要叫我睡床下了。”说着,一个人起来。

    “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前每天不都是你玩到最后才走的吗?也不见你老婆管你呀,今天怎么这就要回去了?”有人对站起来的人说。

    “哎呀,今天不同啊。”说着,一个人走了。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找借口走了。

    半个小时内,原来十几个人慢慢地都走得差不多了。屋里不只剩下仰亚和三四个正在专心玩着扑克的人。仰亚显得有些尴尬。借口买了一包烟,也走出了小仓库。

    在这静静的夜里,仰亚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远离了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庄,远离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他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从这天起,仰亚很少再到小仓库这里来,除非真正的要买些必要的东西。也是从这一天起,仰亚都注意到,有时他走在寨子里这条路上,连看到他的小孩都好像在有意地躲着他。

    这天早上,仰亚和以前一样,起床,带着农具到自己的自留地里去干活。他走过那片梯田,又走过那几道山湾。其他的人,有好些已经在自己的田土里忙着了。仰亚记得,哪一块土是哪家的,哪一丘田又是哪家的,大家都在忙着,根本没人注意到仰亚的到来。

    仰亚的这一块土的下面,寨子上的另一家人今天也在这里劳动。仰亚隔着土坎,打招呼

    “叔(当然不是自己家亲叔,只是一个寨子里对长辈人的一种尊称),你们今天这么早啊!”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在一起劳动,已经把自家的土翻得大半边了。听到有人打招呼,才了下来,看了看旁边是仰亚。

    “啊,早!”然后继续埋下头干自己的活。

    “叔、婶,今年你们家这块地准备种些什么呢?”

    “哎呀,能结啥就种点啥。”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看着别人那么‘认真’的样子,仰亚也不好再继续‘打扰’了。仰亚走进自己地里,也埋着头干了起来。

    回来了一段时间,仰亚也慢慢地开始适应起干农活来了,他那细长而灵活、适合于吹芦笙的手上,也慢慢地有了老茧,握着锄头或者柴刀也不会再打起血泡了。

    这块土,仰亚还记得,刚刚分田到户没多久,那年是栽了一季的红苕,结果到秋天时,收入了几百斤,那一年家里用这些红苕,第一次喂肥了两头大肥猪,也是第一年家里能有过年猪杀。

    前几天,他和阿爸一起来整理这块土时,仰亚也问过阿爸,今年这块土要种些什么。阿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留给了仰亚。

    “哎呀,现在我也老了,你们年轻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仰亚还真的不知道这里该种些什么。他还想听阿爸的安排呢。

    仰亚一边想着一边挖着,好不容易挖开了一片,等他直腰来想换口气时,才发现,在他土坎下面的一对夫妇在地里了。或者早已经回去了。

    以前,像这样的,大家总是会打声招呼的,或者是喊着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吃中午饭了”又或是“坐下来歇歇吧,过来抽支烟。”

    虽然你也许不抽烟,其实这也只是一种相互说说话而已。可是,现在,同在一片地里的上下两处劳动,连人都走了,仰亚却还不知道。

    现在的仰亚,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有工资、有工作的人了,自从仰亚这次回来,所有人都对仰亚敬而远之,尽量不与仰亚有什么交流和交集。

    慢慢的,仰亚也就习惯了。

    这天晚上,仰亚又到小仓库去想买烟。当他刚刚走到一户人家的屋后时,就听到屋里有些争吵的声音。仰亚也不在乎,谁家没有一两句争嘴的,仰亚还有兴趣去听别人家的这些争争吵吵的小事。他没有停留,径直地就走了过去。

    可是等他买了烟回来时,却听到这家人的‘争吵’更加激烈了。

    这家,其实原来是仰亚玩得比较好的一个伙伴。六年前,仰亚和他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经常在一起吹吹牛打打闹闹。可是,这一次仰回来,大家却变成了路人一样。

    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仰亚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听里面到底因为什么而争吵,是不是而要自己进去劝一劝。

    仰亚走近了两步,停了下来。

    “小科,以后,再也不准你再和他家两兄弟一起玩,连上学也不准在一起,如果再在一起,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可,可我也没和他在一起干吗?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的吗?”

    一个半抽泣着的孩子回答说。

    “现在我说了,不准和他们在一起就是不准。以前是不知道,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他爸爸不是好人,是劳改犯。难道你也想要做劳改犯吗?你也想到那里面去呆过几年吗?”

    这不是在说的自己吗?

    仰亚知道,在这个寨子里,除了解放前国民党抓过几个人去坐牢外,几十年没有人去坐牢了,就只有他坐了六年牢,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吗。

    是的,他这个伙伴,就是有一个和自己家孩子亚略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小科’。

    怎么,这事还牵涉到两个孩子了。会不会两孩子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仰亚还想听听里面再说些什么,可是小科敢再回答他阿爸的问题了,也不敢再反对自己的阿爸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声音。

    仰亚本想冲进去为自己辩驳两句,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还能再为自己说些什么呢。仰亚默默地走开了。一路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时间也还不是太晚,亚略和弟弟亚金还在小餐桌上写着自己的作业。仰亚走了过去。

    “亚略、亚金,今天你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呀!”

    “你们两没有跟我打架吗?还是吵架了?”

    “没有呀!”

    仰亚突然又想起上一次自己刚刚回来时,哥哥亚略说弟弟小亚金在学校打架了,而朋友的小孩小科的年龄比亚略小些,又比小亚金大些,但更接近小亚金的年龄。而且上次小亚金就说了,有谁还说自己是‘劳改犯’的儿子,他还要打他。这次会不会就是这事。

    “小亚金,是不是你打架了?”

    小亚金咬着笔头,摇着

    “我没有!”

    “没有?你俩是不是跟小科吵架了。”

    “小科?没有呀,今天我还把我的书借给他了呢,我们今天都是一起回来的,我们没有打架啊!”

    “你借书给小科了?”

    “小科说,他们老师要他们班同学借三年级的书来看看,小科现在上二年级,我去年不刚好上三年级吗。所以,我就把我三年级的书借给了他。昨天我回来,就把我三年级的课本借给他了。我们没有吵架啊。”

    “那你们这久都是一起上学,又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好久都没一起上学了。上学,我只和弟弟我俩一起走,昨天是小科跟我借书了,才和我们一起回来的。”

    “一直都是弟弟你俩一起上学吗?其它人呢?为什么不和你们俩一起?”

    “他们说,他们的阿爸阿妈不要他们跟我和弟弟在一起。”

    这下,仰亚全都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家这么长时间了,两小孩为什么没有跟他说呢?

    看来,明天得到学校去跟老师谈谈了,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仰亚不有再责怪两个孩子,看着两个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仰亚到时有些可怜起两孩子来。

    “好,写快点,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

    小亚略先写完了,他合上书本,又看了看阿爸

    “阿爸,我、我们学校又要交钱了。”

    “交什么钱?”

    “买校服的钱。再不交,我和弟弟今年又没校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