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宗最听越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因为倩倩的创作已经超出他的想像,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年轻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把那诗和歌曲结合的那样的完美,就像没有一点点的勉为其难的感觉,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融合,这绝对是超出一般人的创作,而且李盛宗可以肯定,现在或者说将来也不会再遇到像倩倩这样的老气的创作者了。

    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一点倩倩在一旁也看出来了,他知道如果能让李盛宗这样的大佬都为之倾倒,倩倩的未来可期,可是陈名正想和李盛宗说话,却被李盛宗抬手打断了,好像李盛宗还没在仔细欣赏着倩倩的歌曲,因为那歌曲实在太不一样了,它的歌曲也像一段故事一样的吸引来。

    只听见倩倩在若隐若现的音乐声中唱道

    “一个偶然的时刻,他听见一只鸟叫了。整个夜晚在鸟叫声里震颤。他毫无准备又仿佛早有预感。看他的一头黑发比夜色还敏感,看他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比窗外那棵垂柳更不安。

    那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夜。谁能想到这一夜竟成为他未来诸多日子梦的开篇?就像一滴墨汁,迅速浸洇了他的心田,使他的生活从此转入阳光灿烂的阴暗。

    就像庄园主回到自己世袭的领地,他躲进自己的“宫殿”。他回忆着那并不丰富的经历,虚构着那被省略的细节。从一扇半掩的门,他走进恍若目前的童年。在那里,一篇结构松散的文字含义不明,但字迹清晰可辩;在那里,一条通向亲戚家的小路弯曲而短暂,他那未曾见过面的表妹亭亭玉立在小路的中间——呵,是什么开始重现?

    在他想象的远方有一湾红泥淖,

    在红泥淖里有一只纸做的红帆船,

    在红帆船上坐着一个少女一个少男,

    在他们两颗心之间始终飘浮着一片尘烟。

    就像黄昏的天空中出现的第一颗亮星,蕴藏着一身巫女气息的你出场了——其实,他天天都凝视着你,你们之间的距离没有超过五米,但他还是不免感到惊奇,他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颤栗,他似乎品尝到了在夏天的正午去原野里冒险的甜蜜乐趣,一切都笼罩在炫目的光芒里。他的想象里立即生成一片班驳的树林,这树林就在红泥淖附近,一阵阵五颜六色的风刮过,就像你的目光扫过他燃烧的灵魂。

    就像土壤里冒出植物的幼苗,你的心尖上长出爱的嫩芽——呵,你那红扑扑的脸蛋诱引着他的嘴唇。而他似乎依然浑然不觉。他向一个幽深的山谷喊出你的名字,但他听到的回声却是他自己的,他自我陶醉着,同时因意识到这是假象而恐惧。

    “请戴上这顶帽子吧!”——你似乎更欣赏他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使他显得更神秘,不是吗?

    “你就是一个书呆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除了你,谁知道他是在爱着呢?他钻进书籍里去,寻找你和娜塔莎和玛特尔和苔丝之间的共性和不同,寻找能够恰如其分地赞美你的词语。他尾随一阵清风和一缕清香,所以他宁愿坠入幽深的山谷中,“幸福”已经让他无法忍受。

    他虚构着一些让他的心灵潮涨潮落的人,他们的不着边际和心怀鬼胎的话。他要让这些话像一团乱麻紧紧箍住你的身体,然后带着狡黠的心态看着你一点一点把它们拆散,重新站到炫目的光芒中。他得罪了你吗?或者你让他更加惶恐不安了!

    清亮亮的溪水寻找着渴求浇灌的土地,苛求浇灌的土地张着干裂的嘴唇等待着清亮亮的溪水,就像一丛灌木终于迎来了一场天火,或者一眼坑洞接纳了一条年轻的蝮蛇。

    “你呀,你来吧,快来打捞我这只沉船!”

    他们在同一个夜晚做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梦,梦中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说出了完全相同的一句话

    “你呀,你来吧,快来打捞我这只沉船!”

    “这些人虽然名称各异,但似乎都长着同一副面孔,具有雷同的结构和大致相同的经历,他们的言语、体味也是相似的。”他在众人之中分辨着你、挑剔着你。“这就开始了吗?”他又加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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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像是源于两页樱唇的调皮的逗弄,又像是一种矜持而大胆的邀请。

    喂!确实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

    喂!衣襟摩擦着衣襟,眼睛凝视着眼睛,他牵起你的手,你牵起他的手,一片云向另一片云移动,一颗星向另一颗星靠拢,在梦境中,在想象中。

    梦和疾病引导着他来到你在河边的居所,在夜晚,在激情像沸水翻腾的夜晚。你的竖格窗棂上透出昏黄的灯光,你那芳醇的家居生活的形象进入他的想象,进入他的想象的还有你整洁的书桌和沁香的小床——而他就像一个龌龊的窥视者,内心的海浪燃烧汹涌,脚步却像墙头上的猫一样轻。月亮在监视,风在偷听。

    希腊神话中随心所欲的神灵,泰戈尔诗歌中质朴的求婚者,欧洲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他不断地更换着自己的姓名,在似曾相识又完全陌生的场景中沉默、歌唱、冒险和期盼,怀着美好的憧憬和罪恶的欲望。

    但他心灵的指向却是唯一而永恒。

    各地上空的星辰如出一辙,各人头顶的天空处处雷同——但你的家似乎与众不同,包括你家屋顶上面的天空,包括天空中那些大小不一的星辰,还有自喧闹的小县城逶迤而来、沿着你家房屋的西山墙朝向原野敞开的一条道路,还有两岸荆棘丛生、水中芦苇苍苍、从你家房屋的东山墙下缓缓淌过的一条河流,还有庭院里那些因沉默不语而使人恐惧的庞然大物般的柴垛,还有那些不知源于何处的怪异的说话声、喊叫声、呻吟声、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