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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师父，你怎么不问问无邪去哪了？师父，难道你们真的一点也不想念她吗？还是你们依旧生我们的气，就算她失踪了，就算她死了，也始终不肯找她一找？”
慕倾城眼泪落下来，她怔怔的看着别恨天，痛彻心扉的问“师父，如果我死了，你肯不肯为我收尸？”
“倾城，别说那么丧气的话，无邪呢？”
这句话让恨天真人把刀收了回来，顿感剜心之痛。
当年思无邪与慕倾城，以及暮云湛可是他们太上仙宗的骄傲，是他们打心眼里喜欢的好徒弟。
当他们知道慕倾城和思无邪狼狈为奸，害人性命，他们三位师父心里面哪能不痛，不恨？
爱之深责之切，他们三个师父，哪能不骂一骂，打一打，惩罚一下，可是他们三位师父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死。
他家云湛殿下是活不长的，他们都知道，他们也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可是慕倾城和思无邪为什么就不能回头是岸？
思无邪一直跟着慕倾城，与慕倾城情同姐妹，只要有慕倾城在，她就一定在附近。
那么现在呢？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思无邪又去了哪里？
“师父，难道小九没说过，当年她的二哥一剑刺穿的是谁的胸膛？”慕倾城笑，笑容里燃烧着恶毒的火焰。
“寒唐？”
遇上那样的目光，别惊风浑身发冷，这眼神绝对是那种不共戴天之仇的眼神。
难不成是寒唐杀了思无邪？
寒唐为什么要杀思无邪？
“倾城，你当年究竟对小九做了什么？”
寒唐是碧落宫弟子，碧落宫门规森严，碧落宫弟子个个光明磊落，轻易不妄动杀念，除非有人要害人性命。
“师父，你为什么不问小九对我做了什么，偏偏问我对小九做了什么？在你心里面小九是不是比我更加重要？”慕倾城问。
“倾城，不是小九重要……”
恨天真人颓败，当年他们不分对错，不分青红皂白，护着慕倾城的时候，小九就曾经指着他们的鼻子问过他们，难道慕倾城比世间公平公正公义还要重要吗？
现在到好，慕倾城也在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真是让他们里外不是人，也真的立分高下。
他家小九问的是公平公正公义，而他家慕倾城问得是自己，只是她自己。
“是小九不会有错对不对，哪怕寒唐一剑戳穿我的胸膛，也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师父，无邪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我要不要把她掏出来给你看一眼？”
慕倾城指着自己的心，笑，笑得悲伤痛苦而又绝望。
“……”恨天真人与别惊风瞬间明白了，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无邪死了，可是思无邪还活着。
因为思无邪的心给了慕倾城，当年寒唐一剑戳穿的是慕倾城的心，所以思无邪把自己的心给了她……
怪不得思无邪的命灯一直明灭不定，她只有一颗心活着，算是活着吗？
恨天真人又想起那一年他家小九遭遇天劫的事情，瞬间心底发凉。
当年寒唐一剑戳穿她的胸膛，就算思无邪用自己的心救了她，她也一怒之下让小七灭了整个北落师门，以至于引发了小九心魔劫……
天劫加心魔劫，如何不灰飞烟灭？
“师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一个问题，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师父，一直以来，你们认我是楚国公主，认我是太上仙宗弟子，是有条件的吧？”
“是我可以为你们牺牲奉献，是我对你们来说，还有一些用处对吗？”
“在师父收回揽心剑的时候，在师父亲手废我灵力，废我修行的时候，我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和云湛哥哥拼尽全力，拯救天下与水深火热之间时，是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天下第一，可是你一旦觉得我们让你丢脸了，一旦我们变成天下人所唾弃的无耻败类，我们就什么都不是，我们就被你们弃之如敝履……”
“师父，我就是被你们抛弃废物，到最后你们还废物利用一下，把我送到妖族和亲……”
“……”别惊风震惊的看着他家老头子。
他家老头子可是视慕倾城如珠如宝，竟然亲手废了慕倾城的修行？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他只记得当年他们楚国公主慕倾城，三军送嫁，风光无限的嫁到了妖族。
妖族妖皇承诺要护她一生一世，你看妖皇不是都把妖丹给了她吗？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他家老头子对他家那个千宠万宠的师姐下手了。
“师父，你在我嫁到妖族之前，废了我的修行，难道不知道我要在这妖族受多少屈辱吗？师父，你能想象我堂堂楚国公主，尊贵的凤凰，被那些妖怪挂在天上当太阳……”
“我在妖族当太阳无所谓，为了云湛哥哥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云湛哥哥没了，云湛哥哥灰飞烟灭了，所以师父你若是想杀我就杀吧，你杀不死我，我会带着这整个妖族祸乱天下，让天下所有的人为我的云湛哥哥陪葬。”
慕倾城虽然在笑，可是那眼泪却夺目而出，让她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倾城，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可这并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借口，云湛早就没了，云湛若是还在世，也不愿意看着你做下那么多错事的……”
“倾城，当年若不是因为你做错了，我们没办法收场，我怎么舍得废你修行，你总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吧……”
“这天下，不能就因为有人欠过你的恩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大家心知肚明，大家为了保全你，可是生生把小九打得遍体鳞伤，人家要你给天下一个交代怎么了？”
慕倾城的话让别恨天颓败，颓败如同一块破抹布，被丢弃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发臭。
慕云湛没了，慕明灏和凤凰儿也先后驾崩了，慕小七说话管用吗？
显然很不管用，现如今能够阻止慕倾城发疯发狂的人都没了，她怎么可能迷途知返？
“师父，你要我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是给小九一个交代？”
“师父，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恶毒的害人精？我记得师父说过，你们最心爱的弟子是小九，就算你们小九无法无天，狼心狗肺，她也是你们最心爱的徒弟……”
“那么在师父眼里，我算什么，我和云湛哥哥算什么？你们为了一个小九，活生生拆散了我们两个，你们为了小九，把我从云端踩到尘埃里，你们有了小九，就踢我出师门，踢我出楚国，就好像丢弃一块不用的破抹布。”
“我才是楚国名正言顺的公主，我才是云湛哥哥最亲最近的妹妹，凭什么她来了我就要走，凭什么她来了，你们都指责我？凭什么她来了，我做什么都是错？”
“你们都听她一面之词来欺我辱我，我做的哪件事情，不是为了云湛哥哥，不是为了楚国，我和云湛哥哥救了多少人，你们竟然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把我踩到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们都是背信弃义之人，所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太上仙宗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要杀了天下间所有的人为云湛哥哥陪葬……”
慕倾城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妖气，把她多年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师姐，难道你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也让师父，也让我们大家一起纵容你吗？那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公正公义吗？”
“天下百姓为什么跪我们，拜我们，不就是相信我们可以为他们主持公道，相信我们可以拯救天下苍生脱离苦海？”
“如果我们连起码的公道都给不了百姓，那要我们又何用？难道天下百姓理所应当，拿着自己的血汗供养我们吗？那我们和那趴在尸体上喝人家血，吃人家肉的蛆虫有什么分别？”
“师姐，当初你害小九害得那么惨，我们大家可都是向着你的，到现在那小九还记恨我们呢？你不能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啊？”
“师姐，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就算欠你的，也不能拿别人的性命，拿着苍生的性命，拿着天下去还，师姐，回头是岸吧……”
别惊风再也忍不住，想要和她师姐把这么多年的恩怨掰扯清楚。
他家小九记仇，很记仇，他家师姐倒好，简直就是恩怨不分，黑白不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哪里是我的错？
她就是宠坏了孩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纵容她，包庇她，怎么可能？
人家不欠你的，凭什么包庇你？
就是欠了你的，还一条命就是了，凭什么要人家不分青红皂白去纵容你，包庇你？
“师弟，你看你和小九嘴脸一模一样，都是那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这世间哪有什么公平公正？没人告诉过你吗？就算有人脱胎成一条狗，它也能富贵一生，它也能活得比人强……”
“既然你心里面只有小九，既然你们只需要小九，那就莫怪我无情……”
慕倾城站在那一堆废墟之上，再一次挥出了她的剑，挥出了无比强大的妖气。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当年小九说得对，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明知道你是错的，还一味纵容你，包庇你，一味的觉得你会迷途知返……”
徒弟既然已经挥出了剑，那么师父又怎么可能不挥出自己的刀。
天地间可以毁山断流的开山刀，与别惊风那把陨铁炼造出来的风云剑，相互碰撞在一起，是割裂空间的声音，是割断碎铁的声音，是割破身躯的声音。
但是别惊风那把剑断了，那把来自星空中陨铁剑断了。
风云剑，是玉笙送给她的。
九五之尊，他家小五和他家小九就是传说中的九五之尊，是唯一可以足踏星空的修行者。
他家小九在星空之中降伏一块陨铁，给他炼制了这把无坚不摧的风云剑。
风云剑，虽然不及玉笙手中那把遮天剑，但当年他师父用开山刀砍过的，是真的砍不断。
但是现在怎么断了？
现在这把无坚不摧的剑怎么就断了？
剑断了，刀自然砍在了肉里，砍在了慕倾城的肩头，砍断了她一条胳膊……
“倾城……倾城……”
淋漓鲜血激溅了恨天真人一脸，恨天真人顿时老泪纵横。
哪怕他家慕倾城做错了那么多事，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她。
而现在他满手，满身都是她的鲜血……
慕倾城痛楚的整张脸狰狞可怖，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断臂，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大周朝那个小公主。
那一天，那个高贵的，骄傲的，宛如天鹅一般，从来没正眼瞧过任何人的大周小公主，也是这么被疯了的大周帝砍断了胳膊，流血而亡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自从她被那个小九拆穿了真面目，她的灵力被废了，她的修行被废了，她的揽心剑也收回去了，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抢别人的神兵利器用一用。
用敌人的剑杀死敌人，是她一向的风格。
不是说风云剑无坚不摧的吗？
不是说连开山刀都砍不断的吗？
“倾城，疼吗？我有糖，不疼好不好？”恨天真人手中的刀落了地，颤抖从怀里拿出一把糖，不知所措的看着慕倾城……
“怎么断了，怎么会断……”
别惊风从废墟之中捡起他的剑，震惊至极，躲在暗处的别惊雨亦是惊掉了下巴。
那么长时间以来，无坚不摧的风云剑怎么就断了？
“因为那是把假货……”凤煦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呵，又是把假货，怎么来这修罗城都带着假货？
假货横行，脸不脸红？
不对，很不对……
望着那把风云剑的别惊风，脸色变得很难看，别惊雨闭眸，是不是他家小九骗了他们，是不是他家小九一直都在算计他们？
她知道慕倾城没了兵器，就喜欢抢别人兵器。
她知道他家师姐一直想要一把可以媲美遮天剑的神兵利器，所以她才说她从星空之中得到一块陨石，练就了一把风云剑，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她哥？
她一直都在算计着今天对不对？
她竟然连一把剑都算计到了？
怪不得她会让她哥一个人面对他家师姐……
别惊雨看向凤煦白，凤煦白面无表情的看着没了一条胳膊的慕倾城，无喜无悲。
凤煦白一直阻拦着她，不让她站出来去救她哥，就是为了配合他家小九，引出他家老头子与他家师姐正面刚，然后置慕倾城与死地，死在她家老头的刀下？
别惊雨看着凤煦白，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哪怕看出一点愧疚，一丝不忍……
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好算计，小九你真是好算计。”别惊风恍然想起了很多，也恍然明白了什么。
有比让他家老头子亲手杀了慕倾城，更狠毒的阴谋吗？
兵不血她自己的刃，多狠？
“师父，你真的大义灭亲？”
恨天真人不知所措的抓着一把糖，慕倾城真的像一块破抹布一样，痛的倒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然而她却握住了恨天真人掉在地上的刀。
她握住了那把刀，在别惊雨，别惊风被那把断剑震惊的反应不过来时，一刀戳进了恨天真人的心口“师父，你现在知道疼不疼了吧……”
“慕倾城，你欺师灭祖……”
他家老头子竟然被慕倾城暗算了？
别惊风，别惊雨同时，将慕倾城打出一丈远。
“老头，老头……”别惊雨，别惊风扶住胸口间插着自己那把引以为傲的开山刀的恨天真人，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该干些什么？
那把刀把他们父亲，戳了个透心凉。
那鲜血止不住的流……
堵不住，他们堵不住……
小九，你不是算无遗漏吗？现在这种情形你算到了吗？
小九你在哪里？
你出来看一看？
一直以来欺负你，折辱你，害你杀你，抽你鞭子不相信你的人都得到报应，你满意了吗？
你满意了吗？
“不哭，不哭，不疼，真的不疼，惊雨，你说我从来没有给你买过糖，糖，你吃一颗，小孩子最喜欢吃糖了……”
恨天真人手里那把糖送到别惊雨面前，他伟岸如山的身躯因为他胸膛之中的那把刀，而变得佝偻起来。
他颓败，虚弱，似乎在一刹那间垂垂老矣，化为腐朽。
他老了，胸口还插着一把刀，如今也快要死了。
“爹，我是大人了，不吃糖了……”别惊雨泪流满面，如鲠在喉。
“是大人了？没结婚算什么大人，就是小孩子……”
恨天真人始终握着那把糖，那把糖染满了鲜血，他似乎再也送不出去了……
“恨天真人，凤氏煦白求娶别氏惊雨，煦白愿与惊雨相濡以沫，永结同心，携手一生，不离不弃，如果恨天真人不反对，煦白现在就与惊雨拜堂成亲，结为夫妻。”
凤煦白终于走了出来，郑重的跪在恨天真人面前，跪在那满地的鲜血之上，重重叩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