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到了深夜。
鹿鸣城中除了胭脂巷依旧还显得热闹之外，其他街道上除去需要彻夜巡守的官兵不算，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影。
此时，与胭脂巷两街之隔的春华街上，一队巡守的官兵刚刚走过。
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立马便有三人探出了头来。
“大哥，不是来抓咱们的。”
“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官兵，我还以为我们这次走不掉了。”
“瞧你那出息，几个官兵就把你吓成这样？既然来了鹿鸣城，就把胆子给我亮出来。”
“不过大哥，咱们今天才刚到鹿鸣城就又杀了一个人，这鹿鸣城怕是也待不下去了吧？”
“急什么？那老头已经死了这么久，街上连点动静都没有，这鹿鸣城的城主府怕是跟五禁城的官府是一样的货色，根本抓不到咱们。”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三百两够咱们花个一月了。”
“这银票上有血迹，现在花不得，先留着，刚动了手得避避风头，躲两天瞧瞧，官府里面要是没动静咱们就去铁沙帮。”
小声议论了几句，三人又缩回了巷子里。
其中一个瘦高个借着月光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粘着血迹的银票，仔细地检察了起来。
此人名叫毛元亮，南海人，身材干瘦精壮，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那种专干偷鸡摸狗的人。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南海一带因为离京城太远，早已成了整个大义王朝最乱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帮派多达数十个，天天都在为了自家的生意大打出手，每年下来不死个上千人就算天下太平了。
官府在那种地方早已形同虚设。
毛元亮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海人，从小就混迹在各个帮派之间。
只不过因为修为太低只有一个纳气境初期，火拼这些事儿都用不到他，向来只拿他去暗中探听消息，或者做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毛元亮也是那种最典型的墙头草，哪个帮派厉害他就讨好哪个，以至于他这些年通风报信倒卖消息可没少得罪人。
南海的大帮派向来都不长命，一般都在强势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被其他的帮派联手给搞了下来。
而上个月毛元亮所在的乌鸡帮又倒了。
乌鸡帮一倒，毛元亮一下子就没了容身之处。
不仅没人要他，而且还有不少的人想要杀他。
也幸亏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就收拾东西跑了。
跟着一起离开南海的还有两个在乌鸡帮里收的小弟。
一个叫王五，一个叫张浩。
今天刚到鹿鸣城，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投靠铁沙帮，但是进城后听说有个叫胭脂巷的地方，于是忍不住手痒，想靠自己的老本行先赚点银子。
之后便有了老杨惨死小巷这事儿。
但其实毛元亮他们并不想闹出命案，杀了老杨实属是个意外。
因为他们也没想到，那明明看着都没几口气的老头竟然还能有力气为银子跟他们拼了。
只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说再多的也没用，而且毛元亮他们也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这样的意外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实在是太常见的事儿了。
杀个人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们当下唯一担心的就是官府会不会找来。
“这老东西活该啊，他娘的，这银票上沾了这么多血，怎么花出去啊？”
毛元亮仔细检查了一下银票，感到一阵肉疼。
底下的两张银票还好，只沾了一点鲜血，但表面那张直接糊了大半，若是在城里，这张银票算是彻底用不出去了。
身材高大有些微胖的王五在旁边擦拭一柄沾满血迹的匕首，有些担心道，“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有点饿了。”
毛元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饿了忍着，这大晚上的哪弄吃的去？”
一旁的张浩又道，“我有点困了，咱先找个客栈歇了吧？再晚可就都关门了。”
毛元亮不放心道，“再等等，等夜再深点，咱们现在出去说不定刚好跟官兵撞上。”
毛元亮这人一向小心惯了，但若是没有这么份小心，他或许早在南海就被人扒皮拆骨了，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都是强烈的求生欲带给他的本能。
安安静静地等了一段时间，毛元亮忽然想起什么，恼怒地嘀咕了起来，“可惜没遇到打我鸟那小子，要是遇上了，非得把他也给剁了。”
毛元亮这人没什么本事，但心却是一流的狠。
而之前在合欢楼门口前，偷偷捡老杨掉在地上的碎银子，然后又被景洪踩一脚再一拳砸到鸟上的人，正是这个毛元亮。
一想起那个家伙，毛元亮就气得直哆嗦。
他毛元亮向来只受大人物的气，什么时候会轮到一个毛头小子来羞辱他？
此时他毛元亮心中已经决定，等进了铁沙帮，他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想方设法地把那小子找出来，以报这打鸟之仇。
眼看躲了差不多好长时间，毛元亮心中的警惕头一次放松了下来。
一巴掌拍醒已经睡着的王五，招呼两人道，“起来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去城边偏僻的地方找家客栈，这天看着不对，应该快要下大雨了。”
夜风吹进巷子里，冷得人直哆嗦。
王五迷迷糊糊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从巷口出去，但突然间，他身体却一下顿住。
身后的毛元亮一个措不及防，一头撞在了他那宽大的背上。
毛元亮骂道，“你发什么愣？！”
王五抬手指着巷口处，支支吾吾道，“大，大哥，口子上有人啊。”
毛元亮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便握住了他藏在衣服下面的那柄短刀！
等他绕开王五那高大的身体向前看去，只见这巷口处还真有一个人影！
此时只能借助微弱的月光大致看出那个人影比较消瘦，衣着打扮不像官兵，更像是个乞丐。
这臭要饭的吓我一跳。
毛元亮心里骂骂咧咧，直接绕过王五朝外面走去。
不等他开骂赶人，只听那人影忽然说道，“听说你想找我？”
毛元亮顿时两眼猛地一睁，愣在原地。
他不可思议地在那人影身上打量了几眼，冷冷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敢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