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衡随意伸了个懒腰，“是啊，是定局了。但是，月九，我可不希望明儿个长安城里多了个寡妇。”
燕月九颔首点了点头，这是要他保护的意思了，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
天刚蒙蒙亮，施府的外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燕月九凝重了面色，暗暗将刀柄握在手中，却是被一只白皙宽大的掌心布满老茧的手掌按下了，“燕壮士辛苦守夜，我施兆丰断没有躲在背后苟且求安的道理。”
杜有衡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眸，听着施兆丰的话嗤笑了一声，“我说姐夫，你以为这今儿个早上的事儿即将会是个什么阵仗？你当是在打仗么？何必如临大敌的样子？”
“再不济，边上还有萧峦、冯清劝着，今儿个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往圣人那里走一遭，哦，说不得圣人早就知道了，这会子怕是高大监已经在路上了……当元家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不来点小菜尝尝这戏也不好看不是？”杜有衡的眉目依旧张扬，像是半点儿都不担心之后会发生的事儿。
事实上，杜有衡确实不会担心圣人会把她怎么样。
眼见着元世煌从外头冲进来，衣衫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的模样，势不可挡，连着最为强壮的小僮都挡不了他，杜有衡挑了挑眉，可见是气得狠了，这位少年郎君其实清瘦得很，又在家里养尊处优的，难得能一掌掀了别人。
“说！她在哪儿？”元世煌的声音沙哑冷漠，含着极大的怒气。
还不待杜有衡等人答话，后头便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元家郎君，我在这儿。”
元世煌听着声音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瞬，却是在看到人的那一刻眼睛陡然布满血红，他看清了，她的发髻是妇人的发髻，如一只暴怒的野兽，对着施兆丰嘶吼，“我杀了你！”说完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剑对着施兆丰冲了过去。
施兆丰冷冷笑了一声，正好，他心里还有些郁气不吐不快，这个混蛋，险些拆散了他和陈令月。杜有衡眉头一动，面上虽是一片平静，却暗道坏事，难免有些责备看了一眼陈令月，现下这样的场合陈令月出来岂不是让得本来就不能控制的场面更加不能控制。陈令月当然知道杜有衡是如何想的，可今儿个的事儿，若是不见些血，如何能够平息怒火？况且只有她见血了，才能让这个元家郎君投鼠忌器不是？
于是在元世煌的刀刺向施兆丰的那一刻，杜有衡看见陈令月用手……用手……握住了锃亮的刀身，杜有衡瞬间明白了陈令月的用意，可是……阿姐啊阿姐，你还是不够了解元世煌，你甚至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是多么可怕！
殷红的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流下，两个男人傻了眼，也让带着圣旨而来亲眼看到发生的一切的高大监傻了眼，随即他又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最快反应过来，“哎哟，我的几个小祖宗！你们可真是我的祖宗哟！元家郎君，还不快快放下刀，圣人让我带着你们进宫面圣去！”
杜有衡很有心情“噗嗤”笑出来，睨了元世煌一眼，对着陈令月道，“得了，就你能耐，还不快放下？！”
陈令月并没有听杜有衡的话，固执地握住刀身，高大监简直急得不行，对着元世煌道，“还不快将刀放下？难道你想让陈家娘子的伤更重不成？”
元世煌看着陈令月滴落在刀身上的鲜血，只觉得眼睛刺得生疼，心里更是密密麻麻万千针扎一样，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受了她的威胁，暂且放弃了杀施兆丰的想法。事实上，她实在想多了，圣人都出手了，难道他还能当着高大监的面杀了施兆丰不成？不，那太傻了，他要施兆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令月狠狠松了一口气，杜有衡落在最后，只轻轻问了一句，“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何非我阿姐不可？元家世煌，这世上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事儿。”
元世煌听着杜有衡的话，眼眸狠狠一缩。
……
“噼里啪啦！”玄泰帝瞧着跪在地上一溜儿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忍了一夜的藏在心中的暴怒，将案牍上的东西“哗啦啦”甩在地上，“行啊，有衡儿，你如今可是长本事了？”
玄泰帝这是气得狠了，反而有些话说不出口。
杜有衡满不在意，玄泰帝仿佛看见少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到处闯祸的女孩儿又回来了，“有衡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昨天的事儿全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圣人应该明白，我出口向你说出我反对这门婚事的那一刻，就该料到我做出什么事儿都不为奇。”
玄泰帝闻言狠狠盯着杜有衡，狠狠盯着，气得嘴都哆嗦了，“好，很好！”殿中的气氛叫人如坠冰窖，旁边的高大监深深垂着头，默不作声，“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真的好极了！”
玄泰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张酷似仙儿的面容实在让他舍不得罚，但是他不舍得罚杜有衡，难道不舍得罚别人？玄泰帝想到这儿，嘴角浮现了一抹残冷的笑，那个人数十年来可不让他如鲠在喉吗？
“大监！”玄泰帝的声音陈冷至极，“传旨！杜龄教女无方，着五十杖刑，即刻行刑。”
杜有衡瞳孔一缩，五十杖刑，自个儿的阿耶定是要没命在的。杜有衡忽然就不跪了，看着高高在上坐在上面的男人，杜有衡发出冷冷一笑，“怎么？你想趁机把我的阿耶送上黄泉路？也好，省得我阿娘黄泉路上寂寞。还是说你也想让我死？”
玄泰帝面上发沉，“你威胁我？”
杜有衡轻轻捻了捻手指，“呼”地吹了一口气，“不，这算不上什么威胁，只是今日若是阿耶死了，或者施家郎君，或者萧峦，或者阿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了，我杜有衡立马也就随他们而去了。”
反正她多活一世，也算是赚到了，只是，临走时，她必然会搅得朝堂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