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新月永无乡 > 8、三十万种方法(下)
    赤脚踩在二楼走廊的木地板上,贺郁注意到这家多尔旅馆尽管外边看上去破败不堪,但里面却异常干净,他的脚底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而随着老多利用钥匙打开一间房间的门,他看到房间里的装修虽然谈不上豪华,但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窗户也擦得几近透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厕所和浴室在那边。”

    老多利指了指走廊的尽头,“床单和被子都是之前洗干净的,在衣柜里,你自己拿。”他从沉重的挂环钥匙串上取下一枚钥匙,钥匙们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呤咣啷的密响。

    “这是钥匙,留门上了,”他把那枚钥匙重重插入锁孔。

    “没别的事,我就下楼了。”他自顾自地说道,一点也不给贺郁发问的机会。

    “那个……”贺郁拦下了他,“我能问一下,浴室里有热水吗?”

    他之前去过一些行星,由于水资源相较匮乏,旅馆里别说热水了,连水都没有,淋浴喷头里出来的是扎人的黄沙,让他和他的小兄弟吃足了苦头。不过好在贺郁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虽然本能是追求享乐,但必要的时候他也能忍受非人的折磨。

    所以,如果老多利说没有热水,他洗冷水澡也是无所谓的。

    听见贺郁的问题,老多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酝酿该怎么措辞。

    这时贺郁说道“之前克莱门特警长说过——”

    “有!”一听到克莱门特这个名字,老多利就头疼,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有热水!我这里可是整个达德克镇最豪华的旅馆,百年历史,风韵悠久,怎么可能没有热水!”

    “那就好。”贺郁露出笑容,“实在是麻烦您了。”

    “呵呵……”老多利十分没有灵魂地笑了两声,佝偻着身子走远了,整个人好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苍老了不少。

    贺郁目送他回到自己房间。老多利的房间也在二楼,距离他的房间不到五六米之隔。

    贺郁拔下钥匙,走进房间关上门,扫视四周,筛选可以用来制造警戒用机关的材料。他初来乍到,防人之心不可无,再牛逼的人如果放松警惕也会被小喽啰干掉,贺郁一路走来之所以平安无事靠的就是祖传的小心谨慎。

    很快,贺郁就利用房间内有限的材料制作了两个机关。

    一个在他睡着的时候起到作用,如果有人擅自从门或窗进入房间,它就会发出轻微的声响从而警醒贺郁;另一个则在他离开房间后起作用,它不会发出任何的动静,但只要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开过门或开过窗,他回来后就会立刻发现相应的蛛丝马迹。

    等到做完这一切,贺郁才放心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他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把一身的疲惫污垢统统冲掉,贺郁听说一些行星上有习俗是说,出狱之后一定要洗澡,这样才能把身上的霉运洗干净。不过他一向不是个迷信的人,洗澡只是为了让身上变得舒服而已。

    清爽地回到房间,贺郁检查了一遍机关,发现没有人触动,一个大跳到了床上,一丝不挂地进入了梦乡。那身囚服被他塞到了床底,明天找个机会处理掉,它和那把“猎枪”一样,都是不属于这颗行星的东西,留在身边容易暴露身份。

    ……

    ……

    维娜和兰登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

    “今天晚上的事,除了你和我以外,不许和第三个人说,听到了没?”维娜直勾勾地盯着兰登。

    “我才不!”

    兰登气吼吼地别过头,“这么炫酷拉风的事,我明天一定会告诉艾迪的!”艾迪是他的同学,两个人的关系极好。

    “你最好别这么做!”维娜认真地说,“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你说出去,会有很多人来找我们的。你要是不想被他们烦死,就闭嘴,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维娜的担心没有错,因为第二天一早克莱门特警长就登门拜访了。

    当时阿瑟·伊夫林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脚架在茶几上,而丹妮丝夫人则在厨房里做早餐,油锅煎蛋的声音滋滋传出。听到门铃声,伊夫林先生头也不抬,视线仍停在报纸上,高声喊道“兰登,开门。”

    “我在忙,没空。”兰登的声音在二楼隐隐约约。

    “维娜?”伊夫林先生翻过一页版面。

    “我在化妆!”维娜不满地叫道。

    “……好吧。”男人无奈地合上报纸,趿着拖鞋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克莱门特警长,他表现得十分惊讶,“哦,好吧,呃,警长你有什么事?”

    “阿瑟,”克莱门特说,“兰登和维娜在家吗?”

    “当然,今天是工作日,我要上班,他们要上学,现在又不到八点,所以我想,他们应该在家的吧。”

    “我能进来吗?”

    “你是警长,你说了算。”伊夫林先生耸肩。

    克莱门特换过拖鞋走进屋内,伊夫林先生嘀咕着走进厨房。

    “谁来了?”丹尼丝夫人抖了一下锅,煎蛋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翻了个面。

    伊夫林先生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接着直饮水,“克莱门特。”

    “哪个克莱门特?”

    “还会有哪个克莱门特?”

    “等等,”丹尼丝端着锅转过头,“你是说警长?他来我们家干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他来准没好事。”伊夫林先生拿着水杯快步走出了厨房。

    “吃过早饭了吗?”他对克莱门特问道。

    “嗯,”克莱门特点了点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传来一阵嘈杂和喧闹。

    伊夫林先生把水杯放在克莱门特面前的茶几上,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能问一下,你找维娜和兰登什么事吗?”

    克莱门特收回目光,看向伊夫林先生,“阿瑟,你知道镇子南面昨晚着火的事吗?”

    “不知道,着火?有出现伤亡吗?”伊夫林先生神情关切。

    “很幸运,没有。”

    “那就好。不过,这和维娜还有兰登有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他们俩昨晚到过火灾现场。”

    “这不可能!”阿瑟·伊夫林不等克莱门特说完剩下的话,就忙不迭打断道,“他们俩昨晚都在家里,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阿瑟,冷静,我们并不怀疑是他们俩纵火,事实上,我们已经知道了火灾引起的原因。”克莱门特说,“我来这儿是了解一下情况。另外,我想向兰登询问一件事。你能帮我叫他下来吗?”

    “什么事?我能在旁边听吗?”伊夫林先生不放心地问。

    “当然可以。”克莱门特说,“是关于天文方面的,我知道兰登很喜欢天文,所以,算是一种讨教吧。”

    伊夫林先生松了口气,放声叫道“兰登!”

    “干嘛!爸,我说了我在忙,没空!”

    “有人找你!快点下来!”

    “谁?谁找我!”

    “是艾迪。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和你说。”

    “艾迪?”房间里的兰登自言自语,“他来干什么?待会学校不就见到了吗?”抱着一丝好奇,他下了楼,刚走到一半,他看到沙发上的瘦削背影,立刻就意识到被骗了,于是掉头就跑,但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克莱门特说“兰登?”

    警长的声音就好像定身咒,他立刻被吓得一动不动。

    “下来。”克莱门特继续说。他只好乖乖地下楼,满脸写着不情愿。

    “你昨晚去过镇子南边的平原吗?”克莱门特开门见山地说。

    “没有。”兰登牢记姐姐维娜的叮嘱。

    “警长,我说过他昨晚没出门。”伊夫林先生帮着儿子说道。

    “我再问一遍,兰登,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老实地回答我。昨天晚上去过镇子南边的平原吗?”

    面对克莱门特灼灼的逼视,兰登吞了口唾沫,“去,去过。”伊夫林先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所以你看到了火灾的全过程,是吗?”

    “……是。”

    “你认为那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流星,而且是火流星,我敢肯定。”说到自己在行的东西,兰登的语气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你昨晚什么时候离开的?当时火还在烧吗?”

    “在,在烧,我本来想进去捡块陨石的,但维娜她不让,她硬是把我拉走了,哼。”克莱门特语气一缓和,兰登仿佛得到了什么赦令,一下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你很幸运。”克莱门特紧绷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对阿瑟·伊夫林说道,“阿瑟,以后千万别让他们晚上在外面乱跑了。你知道如果你儿子昨晚闯进了火场,会是什么后果吗?”

    “一定,一定。”伊夫林先生十分后怕。

    “就这样,我先走了,打扰你们了。”克莱门特起身。伊夫林先生把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克莱门特对伊夫林说道,“这几天,或许还会有其他人来问兰登和维娜我刚才问过的那些问题,让他们就按刚才那样回答。”

    “我会的。”伊夫林先生诚恳地说。

    正当楼下客厅刚结束一场“讯问”的同时,二楼维娜的房间里,维娜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手机开着免提和某个人聊着天“你绝对不敢相信昨晚发生了什么?……”

    ……

    ……

    贺郁醒来之前,一度在等待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d9527!”

    等到醒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逃出了那座太空监狱,现在所在的是一颗陌生的行星,一张陌生但柔软的床。

    他用枕头挡着下身,打开门,门外的走廊里放着一个竹篮,篮里是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在最上面插着一张纸片,贺郁拿起来,上面的大多数单词他都认识,因此能读懂一个大概意思。

    “布鲁斯先生,这是你要求的换洗衣物。另外,抱歉,我的手下博比昨晚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对此深表歉意。”

    落款是克莱门特。

    贺郁拿着纸片垂下手,想起克莱门特的脸,老多利说他像秃鹫投胎,或许从形上来说是如此,但贺郁却从这张脸上读到了一种很少见的认真,尤其是在那么多混吃等死的县警之中,就好像羊群里的狮子,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