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风暴‘亚瑟’是这个季节大西洋第一个被命名的风暴，它的中心位于北卡罗来纳州哈特拉斯角东北偏东88公里处，正在以每小时26公里的速度向东北移动，纽约已经受到了它的影响，国家飓风中心报告其最大持续风速接近每小时90公里，阵风更大。请各位市民不要靠近海岸，保持警惕和谨慎，密切关注天气预报，不要在危险的海浪中冒险。”
汽车电台内，播报员正在用她甜美柔和的嗓音播报纽约当地的天气预报。
听声音应该是个美女，可实际上谁知道呢，电台那头也许是个雌性猩猩拿着麦克风也说不定。
克莱门特双手把着方向盘，迈凯伦720s的驾驶体验理应是不错的，可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雨一直在下，雨刮器刮了又刮，雨滴倒映着纽约雾蒙蒙的天空。
那位号称专业的谈判专家正在骨传导耳机里津津乐道一个关于天气预报女主播的艳情八卦。
红灯跳绿，黑压压的伞群哗啦啦地渡过行人岛。
嘟嘟嘟，焦躁的喇叭声把克莱门特从“女主播被捉奸在床”的聒噪声中拽回，他连忙换挡加油，银灰色的流线型车体慢悠悠地行驶在时代广场的喧嚣中，仿佛一头误入浅滩的鲨鱼。
“你很紧张。”
坐在副驾驶的贺郁说。他正撑着下巴，迷离地看着玻璃窗上过往人群的倒影。
这里人潮汹涌，如风吹草动，肉身的流水中不断有漩涡被激起，满足了各自的诉求后又悄然溜去。
克莱门特没回答。
他注视着路口的路牌，汽车从时报广场沿着七大道前行，在第一个路口左拐，进入西四十四街，经过一个游客信息中心、一所舞蹈学校和一家意大利风味餐馆，最终在一家名为“查特瓦”的酒店前停下。
仅从外观来看，这家酒店称不上特别豪华，乳白色的砖墙嵌合着岁月的痕迹，刷着黑漆的铜灯自墙体中延伸而出，灯的旁边标注着“b0”、“b2”的字样，两扇陈旧的铁门坐落在欧式风格的门廊中，被四根三米高的罗马柱所包围，两扇门间有一道向下的楼梯，被铁栏杆所围绕，不知通往何处。
克莱门特靠边停车，熄火，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贺郁进了酒店。
这家查特瓦酒店，尽管其貌不扬，可里面却别有天地，一砖一瓦都透露着一种独具匠心。
不过克莱门特和贺郁并不是来入住的，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这家酒店内的羔羊俱乐部，也就是尼古拉斯和他们约见的地点。
克莱门特第一次来这儿，也是第一次到这种高档场所，直接被里面的五光十色迷昏了眼睛，晕头转向地带着贺郁走错了两回，多亏路过的侍者指点，他们才得知进错了门，应该从标注着“b2”的那扇铁门进。两者虽然在同一幢建筑内，可入口却是完全分开的。
克莱门特暗暗抱怨网上查的消息不准确，网上分明说羔羊俱乐部位于查特瓦酒店的里面。可真到了地方一看，却并非如此。
就这样，土包子克莱门特带着狂翻白眼的贺郁，在谈判专家的高谈阔论声中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一进餐厅，贺郁就被中央的巨大壁炉所吸引。
除此之外，餐厅内红白相间的鲜明色调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相传那是镀金时代一位建筑师的壁炉。”克莱门特小声介绍道，想以此来证明自己也是做了功课的。
“他的名字叫，叫……”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可脑海里就是想不起那个名字。
“斯坦福·怀特。”
一个声音从他们两人的身后传来。
两人转过身，看到胖子尼古拉斯正在把一条白手绢塞进胸前的口袋。
“那是麦金米德怀特公司的一名成员。”尼古拉斯朝他们走了过来，“他帮助设计了波士顿公共图书馆、旧麦迪逊广场花园，华盛顿拱门以及许多其他建筑物及纪念馆，成绩显著，不过令世人记住他的却是他与百万富翁哈里·k·梭的妻子，女演员伊芙琳·内斯比特的奸情。”
“很有趣，不是吗？”他带着二人在一个长方形的卡座落座。
白色的餐布、随处可见的红色天鹅绒装饰，以及侍者的严肃殷勤，令克莱门特有些不太自在。
倒是贺郁，他非常享受这种高档的氛围。
他的随意自然和克莱门特的正襟危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他生来便应该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错觉。
侍者送来菜单，然后安静退下。
“喝点什么？”尼古拉斯翻看着。
“我想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有什么？”
前一句是克莱门特说的，他的耳朵中充斥着谈判专家对尼古拉斯的行为做派的实时分析，心脏被那种没来由的紧张感所绑架，这是他加入uiu以来参与的最重要的一次行动，事关uiu在巫师世界未来的战略布局，由不得半点马虎，尽管不需要动枪玩命，甚至可以在一个奢靡的环境下饮酒作乐，但他却像被某种力量控制了一样，放松不了半分，他不想搞砸！
后一句则是贺郁问的，问的时候他还身体前倾了少许，目光在倒对着他的菜单上游弋。
“茶，咖啡，鸡尾酒，喝什么？”尼古拉斯表现得像一位热情招待朋友的美国绅士，“这里的鸡尾酒很不错，你可以来一杯这个。”他指着菜单最上端，“淘金热，别在意，名字而已，波本威士忌，伍德福德的珍藏，配柠檬和蜂蜜，我没喝过，但我想味道应该不错。”
贺郁看了一眼他指的那行文字，唯一认得的就是“柠檬”和“蜂蜜”两个单词。
“那就这个吧。”他点点头。
尼古拉斯近乎酒水推销员的语气让贺郁觉得相信他的推荐也许不是个错误。
“你呢？”尼古拉斯看向克莱门特，他听到了克莱门特的话，但并不愿意照做。
克莱门特此刻心里很烦，只说了一句“柠檬水。”
尼古拉斯唤来侍者，“一杯普通的柠檬水，一杯淘金热，一杯布朗德比，嗯，就这些，哦，等等，再来一份这个，巧克力花生酱蛋糕，甜点酒吗？”他看了满脸怨气的克莱门特一眼，“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塞龙白葡萄酒，谢谢。”
侍者接过菜单，安静离开。
克莱门特心想这时应该可以开始谈判了吧，于是开口说道“我没想过你一个通缉犯会毫无伪装地出现在这种闹市区，你身后的尾巴有多少？一个，两个，还是五个？”
他说这话的同时，耳机那头，谈判专家恨不得手能穿越虚空伸到克莱门特面前，扇他两巴掌。
“这叫谈判吗？”谈判专家气得来回踱步，大声喊道，“这叫谈判吗！”
“我也没想到uiu会派你们两个来，而且还开着那种招人眼球的车。”尼古拉斯眼神玩味地看着两人，“uiu是不把我的提议放在眼里么，还是说，国会那边，或者联盟那边，给uiu施加了压力，让uiu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我会面，才派了你们两个不专业的小喽啰来？”
“小喽啰！？”克莱门特胸膛气得起伏了一下。
“别被他的话激怒，赶紧让谈判的节奏回到正轨上来。”谈判专家急切地说。
闻言，克莱门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控制住情绪，说道“我想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怎么长话短说？”这时，酒水上来了，尼古拉斯端起属于他的那杯呷了一口。
看到贺郁不知道哪杯属于他，眼神在两杯成分不明的酒水中游移，他还好心地替贺郁指了一下。
“既然是交易。”克莱门特才不管酒水上来不上来，自顾自说道，“大家把筹码都拿上桌，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再磋商。我们想知道，你说的小忙，究竟是什么！”
“既然是小忙，那么就意味着，在我看来，对uiu来说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克莱门特追问。
尼古拉斯又呷了一口酒，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沿着白色桌布推到了克莱门特面前，“我要知道这份名单上所有人在两年前8月15号前后七天的动态，以及他们的窝点，包括住宅、常去的地方、情人的家。”
克莱门特扫视着纸条，这上面的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些人是谁？”他问。
尼古拉斯放下酒杯“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些都是反猎巫联盟的高层，以及国会中和他们走得近的达官显贵。”
听到尼古拉斯这么说，克莱门特当即意识到这份名单的宝贵程度，赶紧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收了，就代表答应了。”尼古拉斯眯了眯眼，淡淡地道，“现在，我要知道uiu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了。”
克莱门特顿时觉得被尼古拉斯摆了一道。
耳机里的谈判专家急得直跳脚“主动权呢！我一直千叮咛万嘱咐的主动权呢！这头猪怎么一直被对面带着跑！”
克莱门特眉头紧皱，抬手摘下了耳机，他不想再听这专家叨逼叨了。
“我们不想知道什么。”他对尼古拉斯说，“只想让你和我们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