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快要如土的人了，许多话都还没有同他说，如果能再见他一面该有多好啊。”她的眼里慢慢发出一点隐约的光芒，像是泪花，可我此刻也不能告诉她我就在她面前，我也不能做出一点点意味深长的表情，她是她，她应该完完整整地过完自己的人生的。
“或许他也在这么想呢，老人家，你们家的酒价位如何，我想着，若是可以的话真想带去家乡给亲人们分着喝喝，尝尝他乡独特的味道。”此刻，我只想叉开话题，让她别要想起自己感到难过的事情。
她沉思了片刻，似乎坦然地一笑，“千寒的话，本就无价，硬要加上一个价位，平日里就是普通酒的一半，也许你会不明白，但是我只想让更多人将他当作解渴的水来喝，忙碌的人生里，天涯海角，总有人会懂。”
天涯海角，总有人会懂。
千晨的确是将我从前的想法一点一点去实现了，原来在她的心里，我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喝到。”对面的老人继续说着，“你带些走吧，让更多的人能够喝到，若是有幸能让他也喝到，我这一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她说着，竟然抹了抹泪水，“年轻人，我可以免费给你十坛酒让你带回家乡，若是卖得好将来可以再来做回头生意。”
我点了点头，应顺着谢了谢老人家，可没曾想她还同我说了段发自肺腑的话。
“当初年轻的时候，以为是情，勤勤恳恳做酒等着他回来，可后来才知道，不论自己等多少年心不在这儿的人终究都不会再回来，我也等不到他了，或许他来了我的眼睛也闭上了。”
我紧紧屏住呼吸，慢慢放平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在意的模样，但是手却开始微微颤抖，拿着酒碗时颤抖，放下酒碗确也无处安放。
原来在千晨的心里，她一直都希望我回来……
原来什么后不后悔，我自己安然自若再久又如何，自己觉得可以安心又如何，在她的心里我却还是欠着某些部分，我却还是像一个难以逃脱罪孽的犯人一样，浑身缠着厚重的铁链在黑暗里挣扎。
原来不论怎么做，我还是不够好。
“那你觉得，自己的等待是一件傻事吗？”
我问她的那一刻，她微微抬起眸子，含笑对我说，“对我而言是值得的，若是他的余生一帆风顺，我这老人家也只愿能在黄泉路上再看他一眼了，少年时候的事情我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他又如何能知道呢？可却没曾想这就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年轻人，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着解忧忧就能解了，只有自己去追逐才能避免留下遗憾。”
她说着就缓缓站了起来，“你同他很像，在我的记忆里他也慢慢地有些记不清了，或许以后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地远离了我的桌子，一旁有人来扶她，还有的人上前对我说道，“不好意思啊客官，老人家总是神神叨叨的，麻烦你了。”
我摆摆手，倒是不觉得麻烦，千晨就是千晨，总让我有一种以为她发现我了的感觉，而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说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打岔，这哪是神神叨叨啊，我看她的脑子比谁的都清楚。
而我的这个脑袋，却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当初我的确没有看出来她有一丝一毫对我的感情，若是这样，当时我就应该多留些日子将一切都处理干净，也不至于让她荒废时间等我这么久，如今到了老年，竟然还在惋惜。
而就这些日子，我都在忙别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来看她一眼……
什么朋友啊，我才是那个不称职的朋友。
我才是那个最自以为是的人。
我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看到不远处的小二在给我准备酒坛子，我摆摆手对他说，“买两坛回去就好，给家人尝尝滋味，我还会再来的。”
小二信了我的话，将两坛酒递给我，我将剩下的银子全部给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多给她买些补补身子的东西，酒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价格，可以再往上涨些，好好干。”
小二有些懵地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发呆，随后跟我摇摇手，“谢谢客官。”
我离开了店铺，回到了热闹的解道，肚子里的就酒忽然有些反胃的感觉，我没觉得自己这样就会醉，但是心里堵得慌，闷得慌，当年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做事还是不够圆满。
我将酒带回了魔宫分给了嗜刃他们，嗜月一看到酒就跑过来，“寒澈你出去玩啦？这酒好香啊。”
她开口尝了尝，忽然夸赞起来，“这种酒怎么，怎么做得？这么特别我还从来没有喝过呢。”嗜刃也走了过来，看到酒坛子就拿起来像喝水一样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坛。
“嗜刃你慢点，它有些冲。”
来不及了，知道嗜刃感受到的时候已经一脸的龇牙咧嘴，看样子喉咙没少被辣到。
“哪家买的酒啊，这么特别的酒以后我也想喝。”
“京城的一家酒楼，有空去照顾照顾生意再好不过了。”
我随口说着就离开了这里，自顾自回了房。
那个时候啊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苦，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好，自己认为自己的好，其实是一种错。
这种感觉就像是母亲给了我一块我爱吃的饼，但是忽然又收了回去，她告诉我给错了是另一个孩子爱吃的，那个孩子也笑着收下了，可是不远处看着的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也爱吃这块饼啊。
我没有理由去拿回来，也没有资格去拿回来，母亲给了他就是他的了，母亲也不知道我其实也爱吃，可是，我又该说什么呢？我又该做什么呢？
我的脑子像浆糊一样黏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自己又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