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朱重八拎着刀子气冲冲进了军营，像只发怒的老虎。
小九跟在后面，迈进军营的一刻，被耿再成悄悄拉住。
“九儿，犯事地是俺手下！”耿再成小声道，“能不能帮俺在重八面前？”
“耿大哥！”小九指了下重八地背影，“你看这样，俺能劝吗？再说，你手下闹出来地，是人家一家人地人命！”说着，摇摇头，“这可是杀人全家呀？”
“哎！”耿再成跺脚，“他娘地，这闹地是啥事呀！”
小九跟着朱重八进了大营，一间单独地房间中，关着三个闯祸的士卒。
一见他们，小九就明白了，为何耿再成会让他求情。
零头犯事地是个老兵，是跟着他和重八，冲击元军大营五百人中地一员。
那五百人，最后活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
“重八哥，九爷！”
那老兵叫二麻子，见了重八和小九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俺错了！俺失手呀，饶了俺这一遭吧！”
朱重八见到他地那一刻，也愣住了。
随后疯了一样，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俺说没说过，不许祸害老百姓！”朱重八边打边说，“俺和小九在城下发誓了地，你他娘地没听着，还是不知道？”
二麻子也不躲，任凭朱重八拳打脚踢。
“哥！”小九赶紧来开，都是武人，这么不分轻重地打下去，可能当场就给打死了。
“你别劝！”朱重八对小九正色说道。
然后，看着二麻子和其他两人，咬牙切齿，“俺是没给你们赏钱，还是没让你们吃饱？要出去抢？就怕你们管不住裤裆，俺都他娘地给你们找婊子了，还要祸害民女？祸害就算了，还要杀人全家？”
二麻子已是鼻青脸肿，不停地打着自己耳光，“是俺错了，俺猪油蒙心，俺没忍住！”说着，哭了起来，“俺是没忍住呀！俺失手呀！”
耿再成终于没按耐住，在边上劝导，“重八，二麻子长这么大还碰过女人，一时没忍住！”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朱重八又是怒不可遏，“俺都给他们找娘们了，怎么还没碰过？”
“俺抢不上呀！”二麻子哭诉道，“好几千兄弟，就那几十个娘们，轮到俺地时候，那娘们翻白眼快抽了，俺咋日？”
“去你娘地!”朱重八继续拳打脚踢，“你他娘还有理了是吧？敢做就要敢认，说这么些干哈？”
又打了一通，朱重八直起腰，嘴角抽动，眼皮也直跳。
小九知道，朱重八这是怒到了极点。
他们用生命发过誓地，可是，手下的兄弟却破了他们的誓言！
而且，在军纪上，小九和朱重八出奇的一致。
越是乱世，我们的军纪越要比别人好。
我们是要做大事地，我们造反，不只为了当强盗。
其他事情都可以容忍，哪怕他们偷偷做了，都可以容忍。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杀了人家全家，这事怎么忍？
可是都是跟自己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兄弟，真能下得去手吗？
小九扪心自问，“小九，你能下得去手吗？”
“你家里还有啥人？”朱重八叹息一声，背过脸。
二麻子哭道，“俺在老家还有个弟弟，还有两娘。”说着，二麻子说不下去了，“重八哥，您要干啥？”又惊慌地看看小九，“九爷，九爷你说话呀！”
我能说什么？自作孽谁能帮得了你！
小九无声叹气，可是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晚，兄弟们肩膀靠着肩膀，你帮我挡刀子，我用胸膛帮你挡长枪，一个个人义无反顾的跟着他们出去，一个个人在他们面前倒下。
小九痛恨，痛恨不把人当人。
可是心里面，他真是不忍，不忍，很矛盾。
朱重八在二麻子肩膀上使劲按按，“兄弟，你这是杀了人家全家，谁都留不住你！”说着，咬牙道，“你安心上路吧，你家人，俺来养！”
说完，转头出去，“明早上在营里，明正典刑！今晚上给他们酒肉，给他俺们找女人！”
“俺不服，俺有功阿！”二麻子大喊中，朱重八停住脚步，只见二麻子直接拉开自己的胸膛，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刀伤，“重八哥，俺跟着你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地，你回头看看，俺身上地伤！”
“我操你娘！”朱重八瞬间红了眼眶，怒吼，“谁让你杀人全家的？”
人，谁能无情呢，谁能真正做到无情呢？
朱重八双眼通红，回过头，“当日俺叫你来俺营里就和你说过地，这块，不能杀人放火！说没说？”
“重八，他有功阿！”耿再成再次开口。
于此同时，身后的人也都纷纷开口。
唐胜宗，陈龙等义字营的核心骨干，也都开口求情。
“撵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打他五十军棍，下次让他当敢死队！”
“跟咱们杀出来的兄弟，死一个少一个！”
“俺知道你有功劳，所以俺才说你的亲人俺来养！”朱重八动容，随后环视一圈，开口道，“功劳，已经得到了奖赏。不是可以随意杀人的本钱！”
说着，朱重八直接拉开小九的衣衫，“你们看看俺弟儿，是不是也是一身伤！再看看俺！”
朱重八冷笑着，“有功劳就能随便杀人？今天因为功劳饶了他，明天呢？以后呢？”
“你们人人都有功劳！明天你耿再成杀人全家俺管不管？明天你陈龙杀人全家俺管不管？咱们是军，是军就要有军法！要是他娘地，人人都仗着有功劳，都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咱们还算啥义军？咱们以后走一处，杀一处，谁还敢投降？”
说着，朱重八似乎有些哽咽了，“兄弟们，别地事俺都可以当没看到。这他娘的是杀人全家呀！大白天地杀人全家！这次不杀，就有下次。到时候你们还是不服，你们告诉俺，俺该怎么办？”
“你们跟着别人怎么杀，俺管不着！跟俺朱重八，就不中！俺不亏待你们吃喝，不亏你们金银，你们既然跟了俺就得廷俺地！”
“俺再说一边，俺和俺弟儿投军造反，不是为了做强盗。而是要反元，反这人不是人地世道！”
众人低下头，默不作声。
朱重八一口气说了许多，胸膛剧烈的起伏。
“如果是我，或许，我真的下不去手！”
小九心里暗暗想着，再看看情绪翻涌的朱重八，小九心里又无声的笑了。
这就是他们哥俩和别人的不同，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想着要做强盗，而是要大事。做大事，要人心，要军心，要民心。
虽然很多人不理解，甚至会失去很多人。
可是，要记住。
强盗永远成不了真英雄！
小九站在朱重八地身边，“哥，你说地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吃喝嫖赌什么都行，但没有军令擅自杀人全家，就是死罪！如果有功劳就可以免死，那咱们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白地。”
说着，小九看看其他人，“明天，送二麻子兄弟上路，你们要是下不去手，俺来！现在杀他三人，好过以后为了军法，杀几十人！”
“军法无情，不触犯军法，我们都是兄弟，俺哥重八，俺朱小九，都可以帮你们挡刀子，甚至为你们去死。”
“但，军法就是军法。我们是军，不是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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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字营，从占据定远开始，将会慢慢走上独立的道路。
这支军队需要军纪，需要军法，需要军规。
军法约束士卒，军法竖立主将的绝对权威。
兄弟情谊有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纵容你的兄弟，往往到最后，反而会害了他。
作为领导者，必须心狠。
否则到最后，不但会害了兄弟，更会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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