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桐符 > 第二十一章 袍泽
    柳掌柜带着怀舟去闽北的事情,申小菱决定暂时按下不提。

    看了一眼灰衣青年的身影,她拿着锦盒回了房。让常清去了一趟蟠龙酒肆留口信。

    时近晌午,古三一直未来敲门,申小菱坐立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直到天黑人稀了,古三终于敲开了申府后门。

    。

    老阳楼,乾字号厢房。

    窗外的星星点点的船灯,慢悠悠地飘在河面。

    “听说,你带着人出城去堵了申氏。”明王站在窗边。

    他去看了几日,行宫那边已经清点出需要修葺和改建的部分。杭州的事情,也不曾落下。

    “是。我留她一条命,是……”话说一半。

    明王抬了抬手,心知肚明就好。

    萧伯鸾道:“我想出其不意,看她会不会露出马脚。”

    “可有什么发现?”

    “她口音变了。”

    明王看过来:“何意?”

    “田小菱是山西口音……”

    明王想起那日见面,申小菱的口音确实很奇怪。像是刚学的官话。

    “我在想,有两个可能,一,她原本就是这个口音。二,就是她刻意混淆视听。”

    明王打开扇子,轻轻摇着:“也有第三种可能,我曾在一本医术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说头部受伤者,醒来失忆并且失语。”

    明王对萧伯鸾很少自称“本王”。

    绣衣指挥使虽无阶品,却在父皇面前说话的次数比他自己还多。父皇对绣衣直使的倚重早就超过了皇卫队,这是众所周知的。

    和萧伯鸾的袍泽之谊已有十年了。彼时他还只是个校尉。若非自己的穿针引线,他也当不了绣衣使者。

    现在的萧伯鸾已经是指挥使,正得圣眷,护送他南下修饬行宫,更是为宁妃归省肃清障碍。

    父皇对自己和萧伯鸾的关系,应该是知道的。他也不曾隐瞒。所以,干脆就坦荡荡地在一起。越遮掩,越容易起疑。

    他们的谈话内容,父皇肯定无从知晓。这就足够了。

    “殿下真是博闻强记。”萧伯鸾适时地吹捧了一句。

    明王道:“申氏如何回应?”

    “和之前并无差别。”

    明王转了转扇子。问:“对了,这次,那些人,一共认了多少银子?”

    萧伯鸾从广袖里取出一个单子:“除了点珍阁是五千两,其余都是一千到两千。”

    明王冷哼一声,这些人显然是私下通了气。天下苏杭,商户们只拿出一二千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吗?这种被人打发的感受,让明王非常膈应。

    “工部是拨了银子的。”萧伯鸾安抚着。

    “我临行前,怎么和父皇保证的?”明王用扇骨敲了敲桌子:“工部那二十万两银子够吗?”

    “这次是修,很多旧物可以沿用。”萧伯鸾劝说道。

    “你是不知,光沿街立的黄幔就要八千两文银。八年前的布早就不能用了。行宫里旧物能用的不过十之一二。”

    萧伯鸾看着明王,心中嘲讽。

    明王是张贵妃所生的庶皇长子,沾一个长字,就有很多戏可以唱。

    周皇后生了两位公主后,才诞下三皇子平王。二皇子的生母又是个母家不够显赫的吴才人,四皇子早夭,五皇子端王早早去了西南属地。反倒是明王和平王没有封地,加上太子之位空悬,朝中自然形成了长嫡之争。

    明王此次明目张胆地敛财,必然不纯为了填补豢养门客附臣的花销。只是,皇帝竟然对此事不置可否,大有默许之意。萧伯鸾也是没想通透的。

    万勰帝算不上是圣君或贤君。本朝开国始帝在刚平了前朝余部祸乱后,不到一年就归天了。万勰帝坐上皇位的前几年,战战兢兢。国策,律法大部分还沿用的前朝的旧制。这十多年,才略显帝相。

    所谓帝相,也不过就是开始用一些制衡,监控等术。所以,筹建了绣衣直使。

    至于平王,做出一副只读圣贤书的模样,不知是否能够投帝所好呢。

    萧伯鸾端起茶碗,伸出食指轻轻戳破漂在茶汤上的泡沫。

    他向来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面对诱惑能够不为所动的人。

    一口饮完茶汤,他站起来抱拳说道:“殿下,臣有事隐瞒了,还请殿下赎罪。”

    明王一挑眉,托住萧伯鸾的手,眼睛泛着光:“伯鸾何出此言?”

    “那晚,臣按捺不住,派了几个人,想去把田小菱抓回来拷问。”

    此事,明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要等着看他会不会主动说出来。

    明王佯做一惊:“哎呀,伯鸾呐!你也太冲动了。”顿了顿又问:“那为何不见你把她抓回来呢?”

    “臣派知树去的,却遇到了鹤喙楼的人。”随即,萧伯鸾把知树那晚所见所闻详尽说与明王。

    明王一边听,一边心中感慨,萧伯鸾对自己还是没有隐瞒的。知字辈的暗卫理应是他萧家自保的最后一道防线,萧伯鸾很早就告知了自己。

    “……从招式看,应该是鹤喙楼的人。”

    “鹤喙楼,怎么又冒出来了?”明王眉头皱到了一起。

    “臣想,要不要再去探一次申家。”

    “伯鸾,你我二人不要这么生疏,别臣臣臣的。”明王让他坐下来,又给续了一碗茶。

    “不过,不可轻易冒进了,你说说,万一损失了知树,得不偿失。这申…噢,田氏是个妇人跑不掉的。只是为何会有鹤喙楼在其中掺乎,确实需要琢磨一番。”

    “殿下所虑甚是周全。我出城去堵她也是为了再试探了一次,结果,竟无人出现。”

    明王摸摸下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派人盯着申家。我再修书一封回京里,仔细查一查这鹤喙楼的来历。”

    萧伯鸾立刻叫来在外等着回话的风羽:“说说你这几日的状况。”

    “属下跟了申小菱三日。试探了她家,白天人来人往,确实不方便进去,而一到天黑就有哨子在府外守着,不允许强闯,但我们撤退,他们也并不追来。”

    接着,他把这几日哪些人进出了申宅,申小菱外出去了什么地方,见了谁,乃至进了丁墨的仓库,又进点珍阁买男子头冠等事,说得一清二楚。

    “这丁墨是申小菱的密友,前日进了申家直到天黑才出来,坊间都传言他二人有秦晋之缘。”风羽说到这儿,见明王暗示他别再说下去了,赶紧闭了嘴。

    明王见萧伯鸾脸色渐冷,双眼泛着怒意,便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呀。”

    萧伯鸾调整了表情,否定道:“我只是怒其背叛罢了。”

    明王笑着摇摇头。

    。

    待萧伯鸾回到官驿,风羽在屋内低声回禀:“这几日,有不少乞儿无赖在官驿和大院附近徘徊。”

    大院就是暗卫们临时的那个院子。

    “属下派人跟了过去,发现他们受一个叫古三的人的调派。就在一个时辰前,古三摸黑进了申宅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