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星是域外邪魔的跳板这一点实锤了。
老刀圣蚩尤行动力极强，要不是有方然按住，他已经冲破荒辰天墟，直入灵海，杀向了广阳。
天墟浮陆的速度毕竟有限，比不得这种上古走来，在灵海当中厮杀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的凶人的脚步。
“苏妲己找的是我，你们二位去……未见得她就肯现身一见啊。”方然劝了一句。
老刀圣吹胡子瞪眼：“知晓了她在哪，十万里灵海任我厮杀，她能躲到哪去？”
羿皇不紧不慢地说道：“帝墟就算只剩下了一片碎片，苏妲己入主其中，有心隐匿不是难事。
“她藏身在破碎道韵之中，不是灵海。没有那么简单就会被你找到的。
“况且，她能占住化离殿，这么多年来，未见得就没有收集到其他的帝墟碎块。敌明我暗，莫要冲动。”
老刀圣握着脊骨长刀，重复着握紧再稍微松开的动作，如此数次之后沉沉一笑：“天魔托生青丘狐，狡猾至极。”
他问方然道：“你能推演出来，这狐狸的尾巴藏到了哪里吗？”
“自是可以。不过上圣书阁书楼的典籍我还没看完，知晓了要从广阳入手，但实际上那片星域依旧辽远非常，和大海里捞针依旧没有什么差别。”
天机轮盘的推演不歇，但是苏妲己行止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本来域外邪魔在人间就以铺陈为主、起事为辅，落在记载上面的，就更是寥寥无几。
没有彻底推演完所有的记载，就算是方然，也难以说出来到了广阳之后，究竟应该往什么方向走。
“另外还有一点我很在意。”方然若有所思。
“什么事？”老刀圣问道。
方然看向羿皇，羿皇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也是点了点头。
老刀圣见状问道：“怎么了，那条狐狸，还藏着别的谋算？”
方然点了点头。
“一个猜测，不一定准确。
“从这些典籍当中，已经推测了出来，苏妲己作为据点的，乃是帝墟残片。而我们脚下的……”
老刀圣眯起眼睛，眼中杀机爆闪。
“洪范九畴大局，也是帝墟的一部分……”
“不。”羿皇解释道，“洪范九畴所在，就是帝墟。这些殿宇楼阁，都是为了承载洪范九畴而生。”
老刀圣说道：“苏妲己……最终的目的，是这洪范九畴？也有道理。她不是敕封人皇，就算窃据了帝墟残片，最多也就只能借上头残留的气息，发挥不了太大的用处。
“洪范九畴，且是已经完整布下、经由气运加持过后的洪范九畴，比她所占据的帝墟残片，高到不知道哪里去。而且……”
说话时，他看了看方然，又看了看羿皇。
古帝人皇踏足洪范九畴，龙皇亦是在这片大局当中盘桓。
羿皇没有重临帝位的企图，那条不靠谱的龙皇更是浑浑噩噩，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过的像一条米虫。
人龙二族，气运交织，这中间一肩担之的，不是别人，正是荒辰现在的主事，方然。
铃珑大阵前的时候，荒辰洪范九畴已经成型，虽然小嗷还没有即位龙皇，可是他身上已经有了帝墟的气机。
那个时候，苏妲己应当是第一次透过被斩杀的帝辛和酒池，感觉到了方然的存在。
然后，在大殿之中，直呼方然做“大王”，要和他分治人魔两界。
嘶……现在想起来，这是当面戴帽子啊……方然心里头想。
而且，羿皇和老刀圣都不知道，方然体内天机轮盘的存在。
这种凌驾于大道之上的存在，对于苏妲己的吸引力，更是令她难以拒绝。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馋我的身子……她下贱。”
老刀圣撇了撇嘴：“域外邪魔中的天魔，那可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吃人不吐骨头。狐族最媚，再加上天魔托生，啧啧，你要是落到了苏妲己手里，怕是真要被她囫囵个儿生吞活剥了。”
还是算了……方然眼前浮现出来一点都不活色生香的一幕，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
“对了。”羿皇突然想起来什么，提醒了一句，“帝墟之间，洪范九畴这等程度的大局阵法，有着互相吸引之力，到了一定的范围之内，是可以感应到残阵的。
“若是上圣书阁里面的情报，不足以精准定位，也无妨。只要能够缩小到帝墟感应的范围之内，就够了。”
方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容错率就高很多了。他最担心的，就是万一遍历书楼典籍，依旧没法定位到化离殿，那就相当的被动了。
回中心镇柱，继续看书。
和暗天君打过招呼之后，荒辰天墟开始重新移动，乘风破浪，向着广阳星飞去。
在离开之前，方然把五方五行莲、奈何花、还有逆魂术制成的阵基交给了暗天君。
他不知道这一趟去，到底要去多久，万一时间太长，超了奈何花的保质期，说不得就又得麻烦一趟悲道人。
从保存奈何花的手段上，看得出来，即便是哭魂院，折下来这么一朵奈何花也是极耗费心力的事情。
魂体相合之术，还是当初暗天君告诉他的，方然也放心让暗天君去帮忙布置。
话说回来，万一他这一去有什么差池，也不至于断绝了方晴雨复苏的后路。
……
神禽异兽翻腾，灵力浓厚如凝脂，荒辰天墟行于灵海间，能够感觉到被从四面八方挤压而下的那种压迫感。
透过防护大阵的青芒向外望去，整个浮陆就像是被裹成了一枚鸡子。
“十八连星域，十八颗星辰，分成九品。一品灵力最为雄浑醇厚，九品灵力最为杂驳狂乱。
“苍疏在四品星上，小须弥山禅宗这等庞然大物，也只是在三品到四品星之间。
“现在，我们已经正式到了三品星的星域附近了。”
天心禅子给众人解释道。
漫说是方然或者荒辰成员这种，曾困于渊默不见天日的人，就算是火尊者或者袁罡，也是几乎从来没见过上三品星辰长什么样子。
这些地方，是上上的修行至境，从来都是如迟轩冷符四大家、禅宗、剑冢等等豪门巨宗，核心子弟修行、破境、探险、历练的地方。
甚至有些地方，就算是现在的豪门巨宗子弟，也难以深入。
非得天境的宗主长老等存在，才能够得以探查。
“嗯……按说这种地方，不该有什么守卫吗？”方然问。
“守卫？”天心禅子反问。
“对，守卫。”方然一边望天一边说，“比如，再往前就是某某宗族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否则力斩不赦。
“又比如，立一块巨碑，上面写着某某山某某谷，擅入者死这样的？”
天心禅子先是点了点头：“的确有过。”
“有过？”方然挑眉。
“天境修道者还繁盛之时，你说的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事实上禅宗自己也有人间佛国，有达摩院长老驻守，外人不得入内的。
“但是年深日久，天境修道者越来越少，仅有的这些巅峰战力，也都回返宗门，要么潜心推演佛法道法，要么竭力培养弟子，没有那么多余力守着一片山谷，不叫人入内了。
“何况，就算是不守，也已经越来越难有人能够深入其中。不如顺其自然。”
方然好奇问道：“禅宗人间佛国，在哪？”
天心禅子倒也没有私藏，向着一个方向指去：“此去七百万里，七色彩霞当中。以佛念默诵大悲咒，彩霞洞开之后便是。”
现在的方然，和禅宗的关系密切非常，若是他有一天想开了，找到空相说要剃度出家，怕是当场就会被收做住持的师弟。
所以天心禅子极其大方，直接连入人间佛国的法子都说了出来，方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听到……”
才不去做和尚。
但天心禅子刚才的话，落在了羿皇乃至老刀圣蚩尤耳中，就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老刀圣摩挲着手腕上带着的一串骨串，说道：“这种程度的灵力，在我那个年代，年轻人进出其中，并不会花太大的力气。
“地境？就算是地境的程度，在这里头呼吸吐纳乃至久居，也随心所欲。当年能给儿郎们造成点困扰的地方，灵力如金泥，一滴便是千钧重。
“如今，怕是没有咯。”
羿皇难得显出怅然的神色：“万余载之前，三千大道诸多被破碎者，人族经脉也由三百六十，退做三万六千，以数量抵了质量。
“若是苏妲己再蛰伏一个万载，再要入主人间，怕是就彻底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她了。”
老刀圣哂笑道：“万载？怕是再有个百多年，等到已经在天境的老家伙们死光，地境成为人间修道者巅峰，就已经遭不住咯！”
方然站在他们几个旁边，双手揣在袖子里，望着远处出神。
现在这个当口，千情谷的血魔刚刚开始尝试复苏，龙殁之地的玄魔也才只是蠢蠢欲动，老刀圣镇压地魔到濒临极限，而小须弥山的天魔——魔化龙皇，差不多也到了苏醒的边缘。
“一茬一茬的，让我赶上了啊。”方然从喉咙里面叹出来这么一句话，落在旁边的人耳中，没头没尾的。
“啥？”老刀圣扭过脸来问。
“没啥。”方然轻声道，“天道自会自救，该重新睡过去的，醒不来。”
“哈哈哈！贼老天若是有这本事，何至于万载之前被打成那副德行？”老刀圣不屑。
方然没有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远处，近乎已经不透光的灵海另一头，一颗星辰现出身来。
这个距离之下，还只如同一颗黄豆一般。
“这就是广阳？”方然看着羿皇，羿皇曾去过的。
“这就是广阳。”羿皇点头。
“一路上走来，果然没有人拦。”
说不出是好是坏。
方然自然乐得没人叨扰，但是在如老刀圣这样忧天下的人看来，这分明便是人族式微的表现。
“哎呀，动辄肉身横渡灵海，厮杀万里气壮山河，出入秘境有群英争锋，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才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啊……”
老刀圣噗呲笑出来：“怎地，你要做这中兴之祖？没那么容易。破碎的道韵，得都补了才成。水之一道被切了九条，可谁知道别的大道被碎成了多少？你行？”
方然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是说说。”
羿皇打断二人，说道：“往那边走。”
他抬手指向一个方位，补充道：“在广阳星上诛杀那十几头域外邪魔的地方，就在那边。”
天墟速度极快，再过不到一刻，便降落在了羿皇所指的位置。
如雾气一般的灵力，在落下的浮陆风压之下，四下荡开。
方然辨认出来，这灵力的属性极是精纯，非但数量不菲，质量也是极高。
渊默之野上的灵力，数量不逊色于此，但是杂驳不堪。
两者的差距，就如同一边是一汪清泉，另一边是一滩泥浆——灵海里的灵力，则干脆就是泥石流。
所以同样浓度的灵力，上三品星辰，是修道者修行破境的上佳之所，而如渊默这样的，就只能滋生诸般等闲见不到的灵石，若是拿来修行，那几乎是不可能。
千丈方圆的浮陆，覆压而下，在地面上面投射下来一片广阔浓重的阴影。
阴影之下，有的灵兽四散奔逃，也有那种悍不畏死本性凶戾难当的，人立而起，向着天空咆哮，作邀战状。
浮陆上的人只当是看个热闹，白板夔兽领头的那些凶兽们却受不得激，从浮陆边缘探出身去，咆哮回去，一时间天上地下好不热闹。
方然感觉到盘在身上的小嗷也跃跃欲试，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去吧，别玩得太过火。正事要紧。”
白练穿空，九霄云上，只能显现出来只鳞片爪，旋即黑影当空而下，灵力所化的云气缠身，一龙当先撞向了地下吼得最大声的那头独角五尾的狰兽。
白板和夔兽紧随其后，从浮陆边缘扑落，与各自选定的对手，厮杀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