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第655章 140.相识在前
    那日他在临走前送了她块墨玉,上好的玉面触手生温,他说若是他还能活着,便是他们相见的信物。然后他毅然决然跳下了悬崖,她看着朝他挥手远去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心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要知道在玄月宫生存的人必是要坚韧隐忍的,她那般喜怒于色的悲恸,为了他不知生死的担忧,这些都在后来被处于了极为严厉的酷刑。他们因为她不服管束犯下的罪责将她关入了最高刑罚往生岛中。她原是在玄月宫中最出色的培养对象,到了往生岛的好几年时间她都是被放弃的,那里是玄月宫丢弃死尸的地方,据说岛上毒虫野兽数不胜数,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往生岛上常年笼罩在瘴气中,瘴气散发的毒气能使人迷幻,若是中毒深了能破坏人的神经,往往都处于癫狂癔症的边缘,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那种生死无能的苦痛持续了经年她才被放出,或许其中还是她命大才又被接回了玄月宫中,否则定然无人来管她。然而被接出往生岛的她已几近陷入癔症中,常年的无人搭理与游走在现实与幻象中,使她根本分不清现实与幻象有什么不同。更糟糕的是往生岛上恶劣的天气使她患上了寒毒,自此后再没被医治好过。其实那时宫主有一度是想放弃她的,一个无用的人对玄月宫来说只会是浪费粮食,还要花时间去等她恢复,届时必然错过了最佳的培养期,即便她天赋异禀能追上,想要达到之前的成就必是不可能了,不管是她的智力还是身子底子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于玄月宫来说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个无用的人身上。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才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而她只走错了一步就已注定好了命运的走向。她不甘心,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她知道她应当被放弃,此时的她已经生不如死,是什么靠着她活到了今日。或许是她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块墨玉,或许是他临走时的那份承诺,若是他们都不死,是否还有相见的那一天。她靠着这份承诺在频频爆发的癔症中活了下来,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近乎执念的支撑着,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对他的恨吗?如果不是帮助他逃走,自己又怎会生不如死的过了几年。可如果连他都不能想,那她贫瘠的回忆中还剩下了什么?

    她当初离开玄月宫执念的想要找他,究竟是出于恨,还是对年少的放不下呢?这曲安魂调既为纪念那些死去的士兵,也为纪念故人吧。都这么多年了,若是能遇到早该遇到了,而她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即便是真有一日相逢又能说什么呢?

    指尖琴音慢慢止住,她双手抚在琴身上,眸底神色莫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某人心底划过一丝激荡,他几乎就确定了她是谁。原来她还活着,大概也是因为她是宁浩女儿的关系才能在将他放走后还能有命活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上去认她,但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们一同来到天壑元年这个比他们所在的年代还要久远的过去,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是相识的,其他人皆都是在幻境中这个事实他不能告诉她。否则就连这样近距离的相处都不可能,她必然又要像从前那般的对他产生排斥反抗。且他更加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是司夜离这个事实,只能让她以为那只是个同他长的很像,或活在这个朝代的两个人。所以他停下脚步,只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

    若这是给他们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他想他必然会让她知道,他爱她。

    那是他们打胜了魏县后的一仗,远近不少的流民都闻听此事后前来投奔他们,他们的队伍越发壮大,只是奇怪的是自那次之后魏县的君主就退避开去,并未此事而对他们大动干戈,想来也是有些不同寻常。他们的队伍壮大后就不断北进,将先前被魏县夺去的土地都争收回来。一路过去皆是荒凉的平原,与之后繁华的都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史记虽也对过去有所记载,但她素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怎么翻过,自然就对这段过往不甚清楚。可就算她再不清楚也是知道的,此时正是四国初期形成的开始,正是有了这段过去才会有四国鼎立的局面。她来到过去可千万不能破坏历史的进程,否则一旦有所改动那他们的那个时代也会被土崩瓦解,留在那里的人也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哪怕有一丝微小的变化都不再是她所生存过的那个时代,那么她自己是否也会因改变历史而受到牵连?既然会这么严重,那她还是会很小心的去避开这些。

    他们的征程还在不断前进,司夜离也会时常将她叫进去商量他们的下一步该如何走。她有时看着这个严厉的君主也会忍不住的想若他们是同一人,那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能同他相遇吗?

    “在想什么,认真点。”他屈指叩了叩桌面。那里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地图,胃泾分明,画法极其简单。用红色勾勒之处便是他们所要前进的征程,至于其他,就需等他们先稳定下来再攻打。

    阿月收回思绪道“主上这是想拥立一国吗?”315中文网

    他看向她道“有何不可?”

    “自然无不可,我只是在想若是主上拥立为王,那其余郡县之人会否眼红而想要效仿主上呢?届时将天壑大陆四分五裂,主上想要收复失地更是难上加难,还是主上想以国之攻打那些郡县,好扩充其疆土呢?这样一来我们的人便会更有信心来拥护您。”

    “都说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但依我看将军何止是善于谋略,就连心思都是兰心蕙质,果然与我的想法相同。不知将军可有想过当我晋国开国的皇后呢?将军先别忙着拒绝,将军这么受民众将士爱戴,这是民心所向,将军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他这么说着神色间不起一丝波澜,到像是在谈论公事般诉说,哪里是什么儿女私情的婚姻大事。

    阿月想从他的眸中看出些端倪来,然而他无论变成了什么样,那一如既往幽深的眸底只有风平浪静。就连同样注视着她的眸子中再不见往日的熟悉。她忽然有些遗憾,至于遗憾什么她是混乱的。心底有些泛酸的疼,对于他说话的语气,和那无关痛痒的轻描淡写,就像是隔着一层纱挠得她心头痒痒。说不清这是失望还是轻松,但有一点是真的,他的话使她心底不舒服了好几日。这股郁闷的情绪没有由来,也不知如何去纾解,直到战事又一次爆发。

    那是燕县在看到他们打败魏县后对他们的一次偷袭,军队已经走过风河谷,再走过去就能到达山丘,然而燕县的偷袭使他们折损不少,不得不往后退,免得他们在前方还设置了陷阱。这一退就退到了风河谷下沿的死角中,那里地形陡峭,虽是易守难攻,但他们想要突围出去也是难事,只要燕县的人守在出口将他们断绝水粮,那他们就熬不过几日。而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

    “这些卑鄙小人,有本事就进来同老子痛痛快快打一场,躲在背地里使诈算什么本事。将军,不诺我们就冲出去,也总比困死在这里强啊。”底下士兵叫苦连天,本就吃不饱,现在还要堵住他们的活路,那岂不将他们活活困死在这里了。与其窝囊的死去,还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痛快,指不定真能冲出去,怕他们不成。

    其他人也是一副赞同的意见。可阿月却持反对意见,杀出去必然是最坏的打算,他们这几日一直都在深夜找机会试探那些人,看他们是否真有陷阱,若是能耗出一条口子,那他们必能对他们前后围击,使他们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如此嚣张了。事实是不管他们哪个时间段去燕县的士兵都会精神昂扬的对他们伏击,将他们锉伤。他们就像是黑夜中的鹰隼,蛰伏着猎物,静待时机将其一举歼灭。阿月想他们必然已经算准了他们的计划,是以轮流着换岗去休息,为的就是他们前来突袭。这一计划一旦失败,想要出这狭小的死角就困难得多。他们储备的干粮严重不足,本就饥黄面瘦的士兵更没力气也无心打仗了,先前的胜利很快被愁容取代,士兵的士气低迷,再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不用打他们就输了。

    司夜离来巡视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让她进了营帐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赌一把,声东击西,从侧面攀爬上山,再从后阻隔他们的路,我们里应外合突围出去,否则根本出不去,背后是死角,寻了几日一无所获,别说是出口就是连虫蚁都不曾看到一个,说明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