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第659章 144.相识在前
    司夜离努力搜索着脑中的信息,当年他是秘密陪着沈暮娩前往南晋,那是她父亲生了场大病,又是他授业恩师,于情于理他都要回去。其实那段时间他的情况很不好,沉浸在初闻她死讯的噩耗中,白日里到是没什么异样,该上朝上朝,该处理朝事处理朝事,即便是明知旁人在背后指责他冷漠无情他都可以当作无动于衷,游走于西凤帝的试探揣测间,完美的消除他对他的芥蒂和顾虑。面对危机他素来都处理的很好,冷静自持几乎是每一个朝臣对他的赞美,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对面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究竟有多奔溃。他在对她的思念和自责中渐渐溃不成军,白日里他可以用繁忙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可一旦到了夜晚,他就会发了疯般的想她。她的每一颦每一笑都那么清晰的经历在眼前,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和她懒散躲懒的样子都好像还是在昨天,以前他每次都会嫌弃她懒,每日里不是在看话本子就是多半在睡觉,连府中的事都不管还总念叨着时间不够。她哪里是时间不够,分明是都被睡去了,可他如今却觉着她说这句话莫名有着深意。他与她在一起的闲散时光哪里是够了,能让人回忆的也不过那么点细枝末节。于是他开始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以换取同她的片刻欢愉时光。他知道如果他醒着她必然是不会入到他梦中的,其实他知道她根本不会来,不过是自己在一遍遍的思念催眠着自己。许是他每日都喝得烂醉如泥,流锦他们当真是看不下去了,便请沈暮娩来劝他,可别说是她,谁来都没用,他能做好世人眼中期望的他,却无法做好她想要的夫婿。她爱的那么简单想要的那么简单,可就连这些他都做不到。他没有办法不顾一切的随她而去,甚至就连她死都要装作无动于衷,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一度他觉得自己很无用,掌管乾坤又如何,算计世人于鼓掌间又如何,在她面前他不过是个怯弱的自私鬼。自那之后他就将自己关进了祠堂中,谁来都没用,守卫祠堂的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一批侍卫,除了他谁都不会放进去。这下耳边到是安静了,可他却是颓废了好几年。

    再来说说那时在邬州,他护卫沈暮娩不假,只因她的身份尴尬不能被人发现,其他却是并无什么不妥,他素来自小就这般对她,亦无觉着不可。到是她是怎么知道那时他们就在邬州的?若她当时在现场又为何不与他相认?她说那时她死里逃生,可她却不愿再相信他,终究是怕他还会害她。他脑中搜寻一圈,发现储存量为零。若是见过她他又怎会不相认,不欣喜若狂,也就不会错失了她那么多年,以为她死了。然而阿月想的却是当年的她被毁容严重,就连声线都受损,眼睛也不好。这样的她他确定能认得出来吗?即便认出来了,又是否还一如往昔的不会嫌弃她呢?不过是想想而已,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的事,又凭什么去要求他做到。

    生活往往会使人一地鸡毛,若他们还在一起,失去了自信高傲的她又怎不是寻常女子般惹人厌嫌,而他也迟早有一天会变心,被更加美好的事物给吸引过去,到了那时的他们是否还能相识如初般的爱下去呢?这些都是未知的,她唯独知道的是他们不会重来,也不可能重来。

    “对不起。”猝不及防的忏悔声自司夜离口中说出,他气息微弱,可这几个字却是说得尤为沉冷果决。令阿月不免诧异的看向了他。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解释过什么,也不替自己辩解,那是因为他明白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力为自己反驳。他呼吸有些沉重,看着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那日映月阁着火我是事后才得知赶到那里,等我过去时火势已冲天……”他的话温软,她却脸色漠然。

    阿月打断他的话道“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她冷然的将剑抵进他的肉中几分道“你赐映月阁给我为何意你真当我不知吗?映月阁是你为沈暮娩所造是也不是?”她见他眼神微有闪烁便不再听他的任何解释讥讽道“好一座精美的阁楼,用来葬送望月到还真的不冤,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想的这么周到?”那好像所刺并非是他的肉,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她感觉不到疼,自然也不会在意他是否会疼。她的言词异常犀利,颇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气势。

    他素来都知道她的牙尖嘴利,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对象换成了自己,竟被她攻击的毫无还击之力。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好像当年的她又回来了。能将心底的恨说出来何尝不是好事,最怕的就是说不出来。彼时的他第一次感觉到时隔多年后的他们心靠的很近。

    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莫不是在怒极反笑吧?阿月看着他轻快的笑声,不觉拧起了眉。她一步步走近他,就听他声音低沉,气若游丝说道“小白,能死在你手中真好,这是我欠你的。”是啊,这是他欠她的,无论怎么解释都抵消不了这个事实。那就不解释了罢,她想要他的命,他给就是,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要给她的。他轻轻笑着走向她,用自身的力气将她手中的剑埋没入体内。

    若是这世间还有谁能伤得了他,那也只能是她了。女生小说网

    她看着他疯狂的举动几乎失了言语,只是盯着那柄一点点埋入他体内的剑出神,那种痛应该与凌迟也没什么区别。难道他就没有感觉吗?还是有感觉的,司夜离微微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痛,越是缓慢越是剧痛。他的额头上隐隐有汗水冒了出来,不过是同被淋的水混合在一起看不出来罢了。他的手脚都被绑在木架上,被刺穿的身体根本无法再往前倾,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阿月,很想好好再将她给看清,然而他的体力已到达极限,再没有办法去触近她就被反弹了回来。隐没的剑身又从他身体中退出,划出一条隐秘的伤痕。再次划动伤口带出的血痕凝固在剑身上,拉出一串血珠。而他终于再支撑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只余留下额间隐忍的汗水流淌下衣襟。

    那一刻阿月是什么感觉?是松了口气,还是心中密密麻麻的酸痛?她其实有些麻木,她只是呆滞的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按理来说大仇得报该是轻松的,又或者舍不得而悲伤难过。可她的感知好像随着他而消失了,不痛不痒,好似看着个陌生人般。她没有松口气,她只是轻轻的叹息一声,那声悲叹分不清喜怒。她缓缓挽唇笑了起来,若是有人能有幸见到,必会感叹世间怎会有女子笑得这般美,好似蔷薇花盛开,清淡雅致,却是花开到荼蘼,令人心惊。

    那是男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探上司夜离的鼻息,确定他气绝后才嘱咐人将他松绑。那时的阿月还在笑着,笑意张狂而恣意,无端就让人害怕。

    “别笑了。”男人呵斥道。他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人都已经死了,她的仇也报了,他会履行他的承诺放过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女人虽美,可他却不喜欢一个疯子,若是她再这样难保他不会重新考虑对她说过的话。

    男人的情绪有明显的厌恶,阿月却不理会他,她不是没看见,只是选择视若无睹。男人有些烦躁的抬手将她搂进怀中,眼神阴鸷,仿似只要她再笑下去他就会采取措施。他那警告的眼神果然起到了效果,阿月收敛起了笑意,挣了挣他的怀抱,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坚实,少了苏映寒抱她时的柔软温馨,更多的只是让她无从适应。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男子严厉的警告声低斥在她耳畔,宣告了他的所有权。这是他们的条件之一,阿月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也不准备反抗。

    “我有一个条件。”她轻声低喃道,见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没有反驳才道“既然他人已死,主上能否游街示众,好让世人都知道只有跟随主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跟随主上才能有好日子。主上才是将来一统天下的明君,这不仅是给世人一个警告,更是杀鸡儆猴,为主上树立威信的时候。让世人都知道唯独主上才能带给他们和平安乐,只有主上才能一统这天下,何乐而不为?”一统天下?他唇齿间慢慢琢磨着她此话中的含义。见他似有动摇又有些不信,又道“主上勿用怀疑,您是亲眼见着我将剑刺入他身体的,我对主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可即便是他死了,我还是不甘心,不能就这么让他死得太轻松,岂不是便宜他了!”她脸上表情异常丰富,在刚刚见识到了她的放肆大笑后,男人似乎不再对她的表情感到疑惑,反而很是信任的开怀大笑道“好。”这个女人的狠毒他算是见识到了,她可以面无表情的将剑刺进她口中所谓的挚爱,她也可以像谈论天气般谈论着过往伤痛。那是怎样一个狠心绝伦的女人,却恰恰正是他所要的。唯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帮助他在这乱世中谋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