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53.满眼疼痛
    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若是敌人太过可怕。所以她对司夜离没有怨恨,也不能有怨恨,若真要有的话,那就只有怨恨她。这种转移法被蕙平称之为应当,谁叫她的名字叫宁朝夕,谁让她有个手握重兵的爹。

    朝夕抿唇不语,蕙平的话像把犀利的刀,割在她心上,钝钝的痛。她从来就知道那个人不喜欢她,就算是不喜欢难道也不应该阻止她来吗?到底是不在意的,所以她的死活又怎么会在他考虑范围内呢。说好了不心痛到后来依然会被牵扯的血肉模糊,说好了不在意却依然会被他的无情所伤,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不知情,总有些人却偏偏不会如她意。

    “你说司相知晓的事,皇上会不知晓吗?皇上既然知晓又为何要将最宠爱的本宫送来呢,是不是说明那时他们就知道黔郡没救了,还是只是想以本宫的身份震慑人心呢,好让世人知道皇上并非薄情寡义?皇上是本宫的父皇,本宫身为公主,得享世人求而不得的尊荣,便是真的要为了西凤牺牲也是无可厚非,可将本宫拖下水的你又该怎么算?”蕙平话锋一转,犀利的眸光哪里还有先前的忧伤,仿佛不过是朝夕的错觉。

    朝夕是真无辜,“此话从何说起,微臣可没想让公主跟来,若非公主搅局又怎能置自己于险境呢?哦,公主大概忘了,像微臣这等贱民又怎配被皇上赏识,又怎配嫁与人人爱慕的司相呢!”如今又来怪她,那她岂非无辜,她又该去怪谁?她也是有火气的,不要拿她的大度一再的挑战她。朝夕心情起伏,被蕙平挑拨的很是厌烦,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说出口的话也就连应付都免了,直戳到蕙平心窝里,谁让她疼她必还之。她从来不是什么受人鱼俎的白莲花,在她的字典里只有睚眦必报。

    “大胆贱妇,怎么同公主说话呢,掌嘴。”那边玉蝉先受不了朝夕的讽刺,已于蕙平先一步开口下令。果然从屏风后先后出来两个宫女将朝夕反手按压住,玉蝉则亲自迈步至她身侧,扬起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扇。

    朝夕这个相国夫人虽然做的窝囊,但迄今也没人敢对她施以酷刑,这巴掌的滋味如何她没尝过,想来也不想尝。就在她想要如何脱困时,倒是蕙平先她开口了。

    “住手。”她呵斥道,“本就长得丑,再打下去怕是要被司相嫌弃了,毕竟是父皇赐的婚,总不能让她这么快成下堂妇,丢了父皇脸面吧。”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好一口冠冕堂皇的打击。

    蕙平开口宫女不得不从,不情不愿的将朝夕松开,期间又往她身上暗处揪了下,朝夕吃痛,也只能忍了。她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只听得她言语嘲弄道“公主心中有气要置于微臣身上,微臣既与司相是夫妻自是受了,可微臣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去以身犯险,微臣又没染病,莫非公主是要以泄私愤?”

    这话还真被朝夕给说中了,蕙平脸上笑意莫名,带着散漫的讥讽,一步步朝她走来。都说蕙平是狠毒暴戾的,她手段多样,偏偏被她处置的人到最后都被她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美名其曰是活该。其实蕙平的狠不止是在言行上,外人很难形容,只有接触的人才深知,那个女子有着美貌的外表,深沉的心思,内心却是冰冷的。她就像是块坚硬的冰,无人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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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晃晃的烛光照得刺眼,夜幕是黑色的,唯有那一团火苗让她清晰的观看房中的摆设。不,甚至称不上为房,因为墙是白色的帷布,屋顶是坚韧的细竹。烛台上跳窜的火焰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翠响,再然后就悄无声息,连外面都一样。

    朝夕翻了翻身上的衣服,摸了下覆面的纱巾,实在找不到铜镜,幸亏搁置在角落的铜盆里有水,她借着光照了照全身,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蕙平果然将她弄到营地来了,而她身上此刻穿着的不是医女服还有什么。亏她想的周到,她这身打扮在营地大概无人会发现,连司夜离都未必能猜到她,不过她素来不受他管束,便是见着了应也不会惊讶,最多是无奈。

    素指撩起帐帘一角,不远处有火堆燃着烟火,升腾入天幕,被风吹散。也有不时走动的侍卫持着刀剑穿梭在各个帐篷间,或有太医拿着药箱穿插其中,医女捧着药碗来去匆匆。嘈杂声零星的传来,听不真切。唯有她这尚安静。

    从帐篷中走出,走了一会她发现不是因为她这里安静,实在是她离的太远。又走了一会,见有侍卫成三围绕在一起,纷纷低着头,对着底下冒烟的火坑不知在捣鼓什么,想必是火太小了。朝夕走近了,想问问看营地现在的情况。

    谈话声是这样的,“好了没有,哥几个等着回去回话呢。”

    “别急,催什么,你们困我也困啊。”

    “好了好了,快用土埋起来。”

    这话说的涵养太高,朝夕愣是没听出来他们在做什么。为套近乎只得问道“几位长官这大晚上的不知有何事繁忙?”她这问话也颇有技巧。

    谁知人家许是被她吓着了,并不领情,转过头阴测测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怪毛骨悚然的。

    “你这女人没事站在我们后面吓谁啊,没看到我们正在焚烧尸体么,是不是新来的这都不懂。”说罢,几人又转过头对着冒烟的火坑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默念着“莫怪莫怪”等字符。

    朝夕的脸有那么瞬间是惨白的,双手冰冷,汗毛竖起。她哪里晓得他们是在烧尸体,她也不是没看过这玩意儿,可这毕竟是月黑风高的大晚上,莫名被人说了这么句话,可想而知她的受惊程度。

    “看把她吓的,这天天的都要死好几个人,有什么好害怕的,今天看到的指不定明天就没了,这场瘟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哎……”一个说罢叹了口气。

    另一人道“若非怕尸体会传染,相爷也不会下令烧了,死都死了还死无全尸怪可怜的。”

    “是啊,我们这些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他们说着已然走远,余留下仍在冒烟的火坑,渗着阴沉沉的黑色火苗,怪为瘆人的。

    他们说的对,在这里的人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那他呢,是否也能了无牵挂的看透凡尘?无论他看透与否,那里面唯一能肯定的是没有一个她。罢了,说好了不强求的,又在记挂什么呢。既然来到这里,总归要去看看晚晚的,哪怕只是替叶裴回个安心也是好的。

    顶着医女的身份行事非常便利,通常见到她之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基本没费力就找到了她所在的营帐。那是个小营帐,居中,周围搭建了不少烧火煮药的帐篷,紧连着几位太医的住所和摆放药材的库帐。闹中取静,安居一禺。浓浓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中,抵盖了消毒用的刺鼻味。帐中并未见其他人,只有一张矮榻和简单的桌椅,角落里堆放着几个火盆,有的燃着炭火,有的则烧着熏艾的药草,并不缭人,甚至都闻不出味来。

    矮榻前工整摆放着一双女子的绣鞋,榻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出几条。可这种天居然要用到棉被,说明榻上的人真的病的不轻。许是盖的太多严实,一时之间只能看到棉质的软枕,以及那盆开的娇艳的佛铃花摆放在床头小凳上。白色小巧的花瓣上沾染了几片尚未干的露珠,花径插在琉璃瓶中,涓涓的水流滋养着水分。闻说佛铃花极为难养活,离了土就只得活上一两日便枯萎。她一路走来并未在路上见着这种白色的小花,花瓣上又怎会有露珠呢,难道是现在采摘来新鲜的?

    花香若有似无的传来,有着镇静作用。她的思绪有些飘远,不期然想起与晚晚的相识也是因为花。

    床榻上传来翻动声,背靠里侧的女子终于翻了个身,露出容颜来。不知是睡不好还是疼痛厉害,她虚弱的睁开眼,感受到床畔有人,并且那人的气息非常幽淡,有着一股清浅的冷香。她睁了睁眸,想要将那人给看清些,奈何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挣扎的身子又颓然倒了下去。

    朝夕听到声响忙侧眸去看她,两人视线相对,她伸手将虚弱的她扶起来些,刚触摸上她的身体就发现她的体温高的惊人。

    “朝夕?”晚晚孱弱的扯了扯唇角,干涸的嘴唇上起了细细的一层皮,唇色泛白。

    “是我。”朝夕心疼的扶着她,眼底有着涩痛和仓皇。她该早些来看她的,管她有谁阻拦,都不该放置晚晚一人在这里受苦。看她这样,想必定然没什么人照顾她,想来她既是医女又有谁会来关心她,只以为她是能顾好自己的。营地那么乱,每日处理事情的人都不够,哪里能企及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