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62.她的不堪
    “此话夜离自然不会忘,夜离自说过要襄助公主,从此后便只为公主的利益考虑。可公主怎么忘了,深陷绝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深陷又怎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绝处逢生呢!”他向后靠进座椅里,双手环胸,看着蕙平道“若是公主能侥幸活着回去,皇上那边势必会对公主更加看重,宠爱与付出是成正比的。没有付出,皇上又为何会独独偏爱公主呢,还是公主认为皇上心中会一直记得你那死去的母妃,对她有亏欠?公主可别忘了宫中尚有一位受宠的淑妃,淑妃之后还会再有不同的女子出现。皇上老了,他需要一个体贴之人,那个人不仅知冷知热,还要懂得权衡利弊,在关键时刻能够牺牲自己,那才是皇上的软肋。”

    蕙平一惊,他是在赌,他赌的那么大,就不怕输吗?

    他说的对,父皇对她母妃的那点念想总归会被她给用光的,淑妃又生的是儿子,而她能凭仗的就只有自己,除此外她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只能去和亲了,嫁给一国帝王与后宫争宠,凭她的手段要想活下去不难,可是,一想到帐外候着的那人,她的心里就隐隐犯痛。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愿意,她的心里会痛会不舍,若非碰上司夜离也许她该认命的,可碰上了他她不想认命。

    “这么说你已有了应对之策?”她侧眸回问他。

    老实说他没有,可既然赌了过程如何惊心动魄,结局如何岂是人力可控?赌的魅力不就在这里,孤注一掷方能赢回自己所要,不赌的大了又岂能翻最大的盘。

    “没有。”他也这么答了。“这个时候反抗是多余的。”

    “没有?”蕙平的一颗心又被他吊了上来,起起伏伏难以平定,若非她是公主,早已见惯宫中的风浪,早已被司夜离给气疯了,他怎能轻描淡写一句没有就将彼此牵入危险中,到了这时她还能说什么,也只得跟着他走一步看一步了。

    蕙平颓然跌坐入椅,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如司夜离所说赌赢了未来一片光明,赌输了功败垂成,他堂堂一个相爷都不怕,她一个区区公主又怕什么。

    “本宫信你。”平实的语言,昭显了对他的信任,从合作的那天起他们就该彼此信任,相互扶持,毕竟利益捆绑在一起,那就试着从此刻开始。

    蕙平是何等的聪明,她性子虽然未必是一个上位者最好的,可她胜在懂得分寸,见好就收。正如那时司夜离要同她联盟,她不问他缘由,他那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挑中她,这件事既然对她有利她又何乐而不为,现在她也不想再问下去,一句信任足以将两人拉近。

    司夜离点点头,感谢她的信任,他深刻的知道来自合作伙伴的信任是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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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在营地行走,对于蕙平的到来早就知晓,她怕蕙平找她麻烦,为免避开她远远就躲开去,省得给自己找晦气。

    这日她在后厨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会做的真不多,还记得那时在宁府给司夜离烧饭确然有下过灶房,可也差点没将灶房给烧掉,自此后不仅是灶房管事的还是芷澜都不许她再靠近。当然这里是例外,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了解她,若是了解那就难说了,说不定会禁止她靠近一米以内。

    “别偷懒,这些菜要剁的碎些,放入粥里熬着喝的。”管事伙厨黑着一张脸,见朝夕干活差不停挑她的刺。

    朝夕也很冤枉,她又不是专门来干这活的,还不是为了躲蕙平,自己跑上门主动让人挨骂。说起来也是够糟心的。朝夕站在炉灶前的大案板边,拿着厚重菜刀,双手使力不停对着一把菜乱剁。活像把菜当成了伙厨在撒气。别说她不会切菜,她连这菜是什么名字都不认识,她平日里虽然读过不少书,可那书中也没一本菜谱啊。

    “哎呀,你怎么这样切啊,来我教你,要把手先按住菜的一端,然后拿刀抵着菜叶一点一点切下才能切得开,像你这样乱切你看都连在一起了,那些病人身子弱鲜少能喝些米食,你这么切他们吃不了的。”另一摘菜的妇人忍不住指责她,夺下她手里的刀亲手示范给她看,她眉头紧皱,显然对朝夕做事颇为不满。一看就不会干活,也不知哪来的,按说寻常人家出生怎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做,除了笨她都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她。看看她这拖泥带水的样子,做事一点都不麻利。灶房那么多活等着要干,就她那速度估计都得平摊给别人,所以妇人不满了。

    “哦。”朝夕也不顶嘴,在灶房中干活的都是永城的百姓,性子淳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没必要同他们较劲,再说她也确实不会做,谦虚向人学习是应该的。按着妇人说的,她将长叶菜一根根摆放在一起,头尾对齐了,指尖按压下菜的一端,又一手提起刀一点点切下去,她切的速度非常慢,只为了切细,难度非一般的大。刀子拿在她手中隐隐发抖,她专注切着,妇人则专注摇头,看一次叹一次气,后来索性走了,留她一人在奋战。刀子都是实心的铁打造,拿在手里时间长了略有些重,她又切的小心翼翼,难免因太过专注而忽略掉脚步声。

    “小姐。”背后有声音传来惊吓到了她,朝夕手一滑,手指上顷刻就破了一道口子,血滴落在菜叶上,很快就吸收,形成暗红色的菜色。朝夕盯着划破的口子,疼痛从神经传来,她幽幽地回头看了眼芷澜。

    “呀,都流血了,小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奴婢都舍不得小姐受苦,相爷怎能这么狠心啊。”芷澜委屈的眼都红了,看着到像是她自己受伤似的。

    朝夕责怪的话又怎说的出口,叹气道“你怎么来了?司夜离能放你进来?”

    “奴婢是跟着公主一同来的,公主大概是嫌奴婢日日候在她院子外面烦了,才恩赦奴婢一起前来的。”芷澜说着取下自己身上干净的绢帕,拖着朝夕就往外走,“小姐怎能来灶房这种地方呢,快告诉奴婢住在哪里,奴婢帮您去上药。”芷澜颇有一种发生大事的阵仗,其实那么小一道口子朝夕都未必将其放在心上,虽然流了点血可能划的有点深了,到不至于要回房去上药吧。

    “没事,我去陈三那里讨点金疮药潵潵就行,小事一桩。”

    那日她去见蕙平时芷澜是知道的,后来她一去不复返,芷澜又怎可能不去找蕙平,不担心她呢。所以她对芷澜的到来并不意外,就是有点意外会是蕙平带她来的。

    两人说着话,压根就没把朝夕滴落在菜叶上的血处理掉了,再说那滴落的两三滴早就被菜汁吸收,想找出来怕是也难。朝夕忙着向芷澜打听城里的情况,又听说叶裴也来了,怕蕙平不知何时会走,想偷偷的带他去见见晚晚。绕开灶房走了条小道,幸得妇人没看见她否则定少不了一番数落。朝夕耳根顿时清静不少,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连日来积堵在心间的阴霾被她暂时压下,似乎连天气也不似往常的沉郁,难得能见到一丝浓烈的光芒。

    叶裴见到晚晚时稍显得有些晚了,那时蕙平正在营帐中同司夜离谈话,谈话内容不得知。叶裴请示了蕙平后只有半盏茶的时间,朝夕在司夜离营帐门口碰到了蕙平的两个宫女,他们见到朝夕也均是一怔,她又覆着面纱,身形较之前清瘦不少,两人都没给朝夕摆好脸色,尤其是她要带着叶裴走,可见两个宫女心里对她是多有成见,面上虽说不得她,眼神中那股蔑视展现的淋漓透彻。

    朝夕懒得搭理他们,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和叶裴说说笑笑往晚晚营中走,晚晚看到叶裴时眼眶都红了,眼中湿润,氤氲成一片。她强忍着悲伤,撑着坐起一段身子,脸上浮现出的憔悴瘦弱让人心疼,她勉强扯动唇角笑容苦涩,竟是比哭还难看。难得的是较之前烧退了不少,不再是滚烫的小炉子了,就是病怎么都不见好。

    朝夕搬了张椅子让叶裴坐的远些,叶裴目中涩痛,难掩担心之色,又不忍晚晚看了更加悲伤,所以也很是辛苦。他扯出一抹笑,宽慰她总会好起来的,至于这话他自己听了怕是都难以相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相较于晚晚却是异常乐观坚强,不时以欢笑来缓解沉重的气氛。

    朝夕听了一会就退出帐中,让他们有独处的时间,有些话她不便打扰,有她在他们都会不自在。坐在帐外空地上时她忽然有些悲伤,不是为那些日日死去的人,也不是为病重的晚晚,而是为她自己。如果可以她宁愿和晚晚换,至少晚晚还有人惦记着,可她呢,这浩大的天壑大陆,她从阴界重生,背弃了自己的世界,为的究竟是什么。她想要的得不到,她爱的不爱她,她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世界那么大她却迷茫了。曾经她想要离开,想要赚很多钱,有了钱或许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可如今她的脚步被困住,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有时在睡梦中被寒毒痛醒的自己会望着宁静的夜色深思,带着满身伤痛的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再爱上另一个人,走入另一段幸福。答案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