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66.她的不堪
    “太子殿下玩笑了,离与夫人感情好不好外人怎么得知,太子殿下若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来说此话大可不必,若是以其他的身份,恐怕尚没有立场。”他摆手让流锦他们先出去,所以后来得幸听到男子言语中蕴含怒气的只有菩桃,多年后他都忘不了那是怎样一张云淡风轻的脸转变为震慑人心的霸气,滚滚怒火在眸底迸裂为最炙热的熔岩,几欲将人浇灭。竟是连拥有王者之尊的苏映寒都被气势所慑,咬牙切齿地捏紧双拳。

    “太子殿下大概忘了离的警告,这里是西凤,不是北魏的天下,不是什么人都是太子殿下想要就能要的,那也要看看要不要得起。”司夜离背手慢慢往前走,他勾起一抹唇角,笑的残忍。

    “司相说的对,这天下不是北魏的天下,所以寒带不走一个心爱的女人,但是总有一天天下会是北魏的天下,而寒所想要的必定会得之。”苏映寒回以一笑,笑的媚惑众生,同时也极好掩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意,他凑近了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她是你妻子又如何,我能给她你给不了的幸福,我总归会带她走,到时你大可以阻止试试。”

    老实说这两人气场都太强,菩桃是晕的,尤其在自家主子说出那番宣言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句天下迟早会是北魏的更是让他惶恐不已。别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要将天下变成北魏也是不易,现在又是四国鼎立,打破这个和谐必将会战事四起。然而菩桃绝对想不到的是,他那时的惊恐绝非空穴来风,多年后苏映寒的话一语成谶,或许是因为朝夕,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底早已盘算好一切,毕竟一个君王绝不会真的因为一句话就滥杀成性,称霸天下的征途才是每一个有野心的君主会有的梦想。而朝夕不过是因缘巧合加了这个过程。

    “你大可以兑现你的承诺带她走,除非她死,或者我死,否则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放走她。她既已入我宗族,生是我司夜离的妻子,死了也是我的鬼,你带她走,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又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试试,她会不会跟你走?”他此话说的决绝,盯着苏映寒眼中的坚决足以骇人,“无论我爱不爱她,她只能爱我,也只能是我的妻子,别人想要得到她,我会亲手将其从她身边一个一个毁灭。”说罢此话他转身往回走,眼底愠染着怒意,从流锦他们身侧走过时连他们都能清晰感觉出来这位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相爷,这次是真的怒了。

    流锦想要上前去为他带上斗笠蓑衣,哪知那人牵起灰绒就消失在雨幕中,雨水打在他身上犹未可知。罢了罢了,兴许这兜头兜脑的雨水才能浇熄他心底燃烧的焰火。

    宁朝夕,宁朝夕。男子咬牙切齿咀嚼着这三个字,手中马鞭不停歇,越加快的抽紧鞭绳,只余下一人一马驰骋在天地间……

    这是场无声的博弈,显然没有人最终取得胜利,若一定要说也只能是司夜离险胜,而他胜在已与朝夕成婚,这一点却是让他比输还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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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司夜离回营地后气氛越的紧张,他本人情绪的变化也影响了不少人。他将自己关在营帐中,不许任何人打扰,流锦他们本想劝他换身干净的衣服,也都被训斥出来了。结魄和幻术虽听说了事情始末,因未经历所以无法感同身受,殷勤的去灶房熬姜汤准备消消某人火气。摄魂颇为哀怨的看了眼他们,这两个笨蛋,现在哪里是一碗姜汤就能解决的事,按他说与其他们在这里堵气还不如将那个罪魁祸给找过来,任某人是打也好骂也好他们都会守好门口,不让人来打扰的。

    当然,这只能想想,某人正在气头上他们可不敢乱来,万一弄巧成拙倒霉的还是他们。为这件事偷偷讨论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被司夜离听到的,那人没有过多的言词,直接就罚他们刷了一个月的马厩,挑了一个月的马粪。这也就有了他们后来每每见到朝夕都一脸怨愤,搞得朝夕很是莫名,自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事朝夕本来就冤,压根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谁想到能在无意中得罪了人不自知。

    被怨念的朝夕此刻正忙着给晚晚熬药,手中拿着大蒲扇,坐在小板凳上边打着瞌睡边有一下没一下扇着。药壶中冒着滚滚烟雾,氤氲的她双眼迷离。

    窗外雨丝纷飞,夹着凉意消减了热气,伴随着有节奏的雨声,正是酣眠时。

    黑色的药渣不停在药壶中翻滚,浓稠的汁水映衬着朝夕疲倦的面容,离的远了模糊了视线,似乎连她那半张疤痕丑陋的脸都被时光厚爱,美的不真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芷澜隔着靡靡雾气看了许久,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游走于深墙后院的宫闱中,女子尚且年幼,常年戴着面纱,因被警告不得靠近他人而踽踽独行多年。她并非天生喜欢孤独,有时看到年纪相近之人也想要嬉戏欢笑,询问一声有何好玩之处。却是不能,总归不能。也造就了坊间对宁侯独女的评价,胆小懦弱、一无是处。这般的小心谨慎、刻意为之,使人往往想要恃强凌弱欺辱她一番,被欺辱的女子也便欺辱了,从不会抱怨向人状告,长此以往故技重施,唯一那个男子帮过她,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唯一温待过她,给过她温暖,在别人欺辱她时将他护在身后。从此她便只记得他。

    芷澜回过神来,唇瓣有丝嘲弄,小姐总是这样一点戒心都没有,为了晚医女什么事都要做,外表看似冷漠,内心却是重情重义。芷澜轻轻抽走朝夕手中的大蒲扇,挥手扇着药壶里滚烫的药汁。

    “咦,什么时候来的?”朝夕终是没睡熟,不稍多久就意识到了芷澜的存在。她伸出手在药壶旁的柴火下烤了烤。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终于引起了芷澜怀疑,芷澜惊诧道“小姐,你……寒毒又作了?”七月的天哪里会冷,下雨带来的最多就是凉爽,要说先前没现朝夕会倦意融融,此刻必然要对她这个举动解释为另一层含义。只有身患寒毒的人才会不停想要靠近热源,无论哪个季节都会冷,手脚常年都是冰寒无比。于他们来说最好的事不过是能被阳光温暖呵护,慵懒的睡上一觉。因为到了夜间温度骤降那时的他们就会睡不好,那也仅仅是在寒毒没作前,一旦寒毒作就像赤身置于冰天雪地的山巅,被亿万只虫蚁噬咬,疼痛不会立刻要了人命,但会慢慢啃噬着理智,生死不能,除了熬过去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个世人羡慕嫉妒的女子,都以为她是福泽深厚才有世人羡慕的资本,殊不知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下她经历着怎样病痛的折磨,又饱受着怎样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没有,只是最近时常会感觉到冷。”自从来到黔郡后她已好了一段时日,她并未欺骗芷澜,以前也觉得冷,只不过近来更怕冷,这话她却是隐瞒了。反正冷又不是什么大事,躲到灶房来帮着熬个药做点事既能取暖又能躲懒,何乐而不为。她总不能麻烦别人来伺候她,又非在相府中当惯了夫人,进出都有一堆丫鬟供她差使,到了外面她都尽量靠自己,不想成为非要依赖别人的废人。

    芷澜半信半疑,取了些热水给她,抱怨道“小姐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这里连个水袋都没有,奴婢都不能灌了给你取暖。”

    朝夕深知芷澜对她的体贴,刮了下她鼻子,打趣她道“这不有个天然的热炉子可以取暖么,做什么那么费劲。”说罢就要往她身边凑。这一打闹气氛有了也就真的没那么冷了,架上摆置着的药壶冒着咕嘟咕嘟热气,热气往外溢,水都快熬干了。

    “小姐别闹,奴婢把药汁舀出来。”芷澜手脚麻利的用粗布包裹住手柄,拿了碗倾斜着往外倒。

    “啧啧,芷澜你可真是块宝,有什么事你是不会做的,亏得你不要嫁人,不然我哪舍得将这么好的宝贝送人,有了你我才算是解脱了,你不在的日子可把我苦的,你看这细皮嫩肉的手都变粗糙了。”她把手伸过去求夸奖道。身子往旁侧倚了倚,慵懒无比。

    “所以小姐何以要抛下奴婢呢,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么。”芷澜丝毫没有同情朝夕的意思,偏偏还嘲笑她,引得朝夕直想赏她一顿爆栗,有这么数落自家主子的嘛。

    “小丫头片子,欠教训了是吧,连我都敢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朝夕随手拿了个炒菜的勺子,佯装要去敲打芷澜,芷澜连连讨饶说了好多好话才被放过。

    两人出灶房时天色已有些晚了,雨丝较之前小,芷澜端了药碗,朝夕替她撑伞。看起来倒有几分角色置换,路遇的行人不知的单看芷澜清秀容颜颇有几分闺阁小姐味道,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哪里有一丝丫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