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91.摆正位置
    回到李府后的第二日朝夕才慢慢转醒,陈三的说辞同摄魂一样,要她将养着就好,既然她活了过来断然就不会再有事。自将她送回后司夜离就去忙着善后,根本不得空再来看她,所以朝夕自然而然的将他撇除在外。她趟在床上,层层帷幔散落下来,望着烛火下随风飘荡的白纱,那些梦中的过往甜蜜如今想来都像是前程往事般那么遥远,以至于她想不起来那时的自己又身处何方,是幻境还是虚实。而她曾经回去过的事实都显得那般迷离,迷离到她都怀疑那是否是她想出来的,连同梦境中那么美好的一个他都是虚构的。那时候她在幻境里来回的游荡,现在她在现实里做着幻境里的梦,真希望一切都是真实的。可现实又将她打回了原形,让她清晰的意识到梦终归会醒的,醒来后的她和他终究还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八月微风迷了双眼,爱情寻不到一个转机。她将自己困死在现实和幻境中,不肯回头去看看。绝望之后还剩下什么,那就是生活还要继续。疼痛是留给深夜舔舐的伤口,伪装是白日里虚度的光阴。

    从前的她还会教自己放弃,如今的她已然不需要,因为她已不再抱希望。从她跳下悬崖的那刻起她就退出了他的生命,爱一个人太累,她选择自我放逐。

    这两日门外迎来了许多人她是知道的,芷澜碍着她在休养都将人赶在外面不得而入。她靠在床头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眼看黔郡瘟疫就要告一段落,百姓都在好起来,但她的事还是毫无进展,怎能叫她不忧心。那个廖青也不知怎样了,会不会司夜离一气之下就将他斩了?应是不会的吧,她自我安慰。兰晴语那女人捣什么乱,就算恨毒了她也不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谁还不恨着谁,那也没见她对她怎样啊。

    朝夕忧心忡忡让芷澜将颜九给招了进来,颜九自是欢喜的很,见到她就问长问短,对她的关心令她很是感动。颜九大约也是被司夜离提醒过,只敢动嘴不敢动手,眼巴巴的缩在一边将手反在身后。

    朝夕忙着要问她廖青的事,压根也就没注意,招了招手让她坐近些问“廖青呢,没死吧?”她声音问的轻,怕芷澜听到要训她,还在养病呢也不得闲。

    颜九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无辜道“被六哥关在牢里呢,那小子不老实,害得六嫂吃了好些苦头,看姑奶奶不拿鞭子抽死他。”她气冲冲的话颇为搞笑,嘟着嘴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就像只田里蹦跳的青蛙,不过这话朝夕可不敢说,只敢闷着笑。

    她戳了戳颜九额头,宠溺道“知道你疼我,可你抽死了他还要怎么从他嘴里套出陈政亦案?”

    颜九泄气了,瘪瘪嘴,她不过就说说而已,六哥将人看的那么牢,她就算有这个贼胆也没那个本事啊。

    朝夕再套她的话,“你可知廖青被关的牢里怎么走,比如说我吧,我能不能进去?”

    颜九睁大了眼,嘟囔道“六嫂你不如叫宁大胆得了,六哥下的令谁敢违抗啊,你告诉我该不会是想要让我一起去吧!”

    朝夕想了想抿唇笑道“宁大胆这名字不错,配上我宁大人的封号相得益彰,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颜九的脸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了,苦笑道“去去,谁让我是你的小跟班呢。”这话引来朝夕宠溺的拧了拧她鼻子,不过后面那句话却是没让她听到,颜九囫囵软语道“我要再没将你看好六哥该和我急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

    “没,没。”两人的声音越远了。

    朝夕是避着芷澜端药期间偷溜走的,这就苦了颜九,那丫头要是没见着人总归能想到是她带走的,没准在背后画她多少圈圈呢。她又被朝夕催着走,她就不懂了一个脏器都受损的人哪里来的力气走的比她还快,是不是六哥给她一日三餐补的太好了,这也忒偏心了。抱怨归抱怨,颜九风姿不减脚下生风,走的比跑还快。

    永城县令的府衙大牢本就离的近,绕过李府就直接进了府衙,朝夕又特地逮了人问司夜离去向,确定他不在这里才敢大摇大摆要求下牢。那里的人哪会听她的,纵使明知她大小也是个官,可上面还有李招财压着呢,李招财上面还有司相压着呢,她大小都管不着他们,司职不同管辖自是不同,不听也在情理之中。

    朝夕心生一计,在颜九耳边耳语了几句,就在颜九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她将那名狱卒猝然推到她面前,待狱卒尚要火质问她时颜九已从背后将他给劈晕过去,可怜那狱卒话未问出口。颜九抚了抚敲疼的手,拜托,下次出这馊主意前能不能先给她个缓冲,她也需要准备的。

    朝夕早看出来这丫头激灵,说了等于给她犹豫的时间,没这个必要。她蹲在地上努力地扒狱卒的衣服,看得颜九眼都直了。幸好没被她六哥看到,否则她六嫂这副丢脸的模样被打死的或许是她。六嫂你可是已婚妇女,这样真的好么?

    朝夕还算是有良心的,就扒了狱卒外层的衣物,抱着就往里堂去寻换衣室。颜九将她拉住,轻声问她,“那我怎么办?”她指了指自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朝夕不解道“你刚刚又没说要一起去,你这不是怕你六哥嘛。再说我总不能将衣物撕成两半一人一半吧,你自己想办法去,乖,要不你在外面给我把风也是不错的。”然后她扯过衣物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了个洒脱的背影。

    颜九都快抓狂了,她双手握成拳头,无声在空中挥了几拳,六嫂你要不要这么过河拆桥啊。平日都是她欺压别人的份,为何到了六嫂这里只有被她欺压的死死的份,她不甘啊。不甘的颜九无奈之下又去别处顺了件衣物。

    待两人穿着男装混进大牢时,话说还是有那么几分像的,特别是朝夕的扮相,丝毫没有扭捏的女子气,平添了几分英豪。其他的不说,单论她这声音就学的很似惟妙,唯独的缺憾就是没有喉结。不过她也没指望能一直瞒过那些人,反正只要能混进去,谁会没事老盯着她看。颜九跟在她身后,对这位六嫂是真佩服,眼看着她镇定自若轻松说了几句话守门的狱卒就放行了。

    朝夕不过是说自己是司夜离身边的随从,司相想要问廖青几句话,他可以不放行,但后果自负。完了顺便塞了一锭银子给他,那狱卒见钱眼开,对朝夕的话又深信不疑,再说他又没将人放出去,算不得是违令,就欣然允了。其实是半胁迫的威逼利诱,从狱卒身上粗减的衣料就能看出李招财平日里待他们苛刻,能逮到机会挣钱狱卒当然不傻。

    大牢有些深,几个牢房周围就有一个守卫看着,朝夕步伐沉稳从他们面前走过,待她不小心瞄到牢中被关押着的几个城中员外,对他们初进城时有过些印象,他心里约莫就猜到了司夜离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难怪听闻近来他很是忙碌。他既然来了黔郡,依他的性子没道理放任着这些贪官污吏不管,再继续搞得民不聊生有损他污名。看来也是时候拿李招财开刀了,而这些同李招财勾结在一起的员外当其冲就是供出李招财最直接的证据,那人自是不会放过的。

    她拢着手一点点往前走,将那些哀嚎声哭救声抛在脑后,她现在能理解那人些了,他也不容易。大牢朝夕也是蹲过的,那时秀怜死时她被诬陷,还是司夜离为她开的脱,如今想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只是不爱,强求不得。牢里阴气森重,她怕颜九会害怕,转身想去拉她走快些,谁知颜九对大牢很是有兴趣,哪里都要望上几眼,她也是服了她了。

    廖青所在的地方在大牢倒数第三格,他四周的牢格都空置着,单他一人显得有些寂寥。黔郡的大牢又不似凤都来得宽敞,连窗都没有,只有每格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根蜡烛,烛泪积了有几层厚,烛火忽明忽暗,很是阴森。并不亮堂的烛火根本照不明廖青的脸,先前见他时还是意气风的一个人,就算被蕙平折磨也会反抗,如今却像是颓败斗落的丧家犬,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紧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夕走近了让守门的狱卒离的远些,于是她蹲下身仔细打量起廖青来。这个青年男子从前她不曾认真看过,只是对他做的那些事很是无感。可从算计他的那天起她也没那么光明磊落,又何必看不上人家呢。

    隔着牢门她问道“听闻你在赌坊里输了很多钱?”她知道这般动静廖青肯定是看到她了,故意闭上眼不过是不想面对她,他许是没料到她还能活着,可那又如何,落到他们手中无非就一个结局,那日他就做好了准备。谁曾想朝夕这么问他心里一惊,睁开了眼回视着她,这些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少数人里包括了他的老相好容容,赌坊的债主,后来还被兰晴语不知从哪知道来威逼他,害得他铤而走险。但不包括她,她是怎么知道的,廖青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