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都市小说 > 宿罪 > 52.以退为进
    阿月是女子这件事其实从她出现在巫医殿中的那刻就瞒不住了,消息一路传出去,直至闹得满个北魏皇宫都传开,到后来演变成反对苏映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阿月是想过后果的,她做事并非莽撞之人,可她的身份总有一天要揭穿,那样她才有可能去接近权利的中心。虽然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转机,每一次的危机她都是靠自己化解,这次她相信她也能做到,无论迎接她的是什么。

    大臣们得知曾让阿月去统帅魏军打仗后个个都脸色苍白,继而纷纷上书陈奏要求将她处死,虽然她曾预测过南晋与北魏的战事,从而让北魏提早准备给了南晋个下马威,但还是不能抵消她混入军中的目的,尤其是在得知她女子身份后更是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更扬言此女子必要亡我北魏之类危言耸听的话。

    魏帝未免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也特地下令让芸罗来算上一挂,芸罗面色冷凝,她早就有预感这个女子会是个祸患,果不其然就爆出这种丑闻。那时她要是早点动手将她弄死就好了,或者更早的时候就不应该阻止拿她去祭祀,索性现在还不晚。芸罗换上素白的祭司服,在魏宫空旷的城墙上摆好阵,两侧架满颜色不一的彩旗。

    肃风猎猎,底下祀女俱都叩首交叉双手默念状,瑶旗上笛铃脉脉作响。站在祭祀台上的女子面前摆有一盏鸟笼,用玄色遮布盖着的笼体下饲养着一只通体红色的灵鸟,一首而三身,形状很是怪异,此为鸱。鸱作为祭司院的灵鸟,本身有着通灵作用,芸罗向天祈祷,希望能借着神灵力量得到启示。祀女们祷告结束,芸罗便放出鸱来,鸱在摆有一众文字的竹简中挑出一张“杀”字来,将其刁啄到芸罗手中,自此阿月的生死已定,无人能左右。

    这件事闹到苏映寒这里的时候魏帝已替他做好决定,这样也能压下底下悠悠众口。苏映寒随着菩桃进入华澜宫的时候不仅帝后同在,连苏映抑和芸罗也在。苏映寒眸思微动,大概能猜出来请他来的用意,怕是不单单要说国事这么简单。芸罗满脸笑意的迎上来,苏映寒不动声色避开她,他生疏有礼在外人看来着实是个蹁跹君子,只有真正了解他性子的人才知道别看他表面上极好相处,甚至因为他妖媚惑人的长相看起来是个无害之人,其实他内心冷漠孤僻,鲜少会卸下防备面具去真心对人,除非是他特别感兴趣或吸引他的。且他的伪善又不似司夜离能自始至终从容淡定,若是有人敢损害到他的底线,就算是亲兄弟他照样能面不改色的将其除去。芸罗面色尴尬的坐到苏映寒身边,这些都被苏映抑看在眼中,他不着痕迹看向她,恰在此时迎上芸罗委屈的目光。芸罗敛了敛眉,将神情掩饰的很好,她绝对不会让苏映抑看她笑话。

    魏后让他们来无疑是来商讨婚事的,为不久后的大婚准备物品,这些虽然都有宫中按礼仪来制备,可有些贴身的物品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过目亲试,光是准备就极其的耗费时间繁琐。在这件事上苏映寒的态度一直都表现的冷淡,既不反对也不热衷,仿佛大婚与他没什么关系。魏后见苏映寒神色高冷,并无插嘴的意思,也懒得理他,只当他是在听,同芸罗讨论着大致的细节,看有无什么添加。

    苏映寒、苏映抑兄弟则同魏帝坐在一侧,如今将国事交于苏映寒处理魏帝就放手让他去做,并不会过多的意见,但阿月一事毕竟牵扯重大,是苏映寒称帝路上的一道阻碍。魏帝看他先前处置的方法不知他是哪个意思,说起来这个儿子到是心思难测,到不是怕他会受那个女子蛊惑,只是她巧舌如簧,又是个有手段之人,与其同她较量不如将其处死,免生枝节。既主意已定,今日就是让苏映寒来执行的。苏映抑方才复位,本来没他什么事,还是魏后想要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硬让他作陪,他到是会利用机会,忙着附和魏帝,苏映寒勾唇冷笑的看着他。他的笑有种魅惑人心的味道,被他演绎出来能风情万种。他仰靠在软垫上,一手轻扣着桌案,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也摆明了他的态度。

    “与其让她死我到想到种更好的办法,死了那就太便宜她了不是么?!”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瞥过苏映抑,当苏映抑听到这句话时后背掠过一阵凉意,这分明是说给他听的警告。

    “那你说该如何做才能平息怒火?”魏帝果然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苏映寒眸色低敛,将他那双潋滟凤眸给遮盖去,便也看不穿那双眼中的情绪。他说“既然她敢有胆量混入军中搅乱军纪,那就再将她丢入军中为妓,岂非更好?”他含笑接过宫女手中递过来的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平静的看着众人,仿佛那不过是个不错的决定。连同着正在说着话耳朵却往他们那边飘的芸罗都与众人看向他,似在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苏映寒做事素来果断狠厉,与他那张邪魅妖娆的脸有着大相径庭,众人不敢质疑他的决定,且他说的法子确实比魏帝要好,这便更说不上来他是要留着阿月这个女子为他所用了。

    “怎么,这个主意不够好?”他言笑晏晏反问他们,一只手摩挲着杯沿,盏中鹤云针已朵朵绽开,眼看着错过最佳品味期。

    不是不够好,而是掩藏在那张笑靥下的狠厉震慑了他们,他一直都在朝君王的路上前进,只不过是他们还没准备好罢了。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了,婚礼之前我也不想见到血光。”赤金色云服掠过众人,他迈步向外走。男人气势如虹,自有一股王者霸气,硬生生将魏帝光芒笼罩。苏映抑眸底神色晦暗,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眼底暗藏杀机,被他极迅速的掩去。魏帝叹了口气,看来他将皇位与他大婚一同举办是个明智的抉择,这个儿子一直都做的很好。

    在这件事中背后究竟是谁在挑拨是非苏映寒很清楚,为何会直接上奏给魏帝而非是他,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来打压他,其背后是谁在操作,而那个人左右摇摆,看来对于苏映抑的复位又让他野心膨胀。这两个人从前就多有勾结,苏映抑一旦覆灭他就改投他这边,苏映抑崛起他就顺势两边都想抓住,果然打的一手好牌。告退前苏映寒眼缝扫过苏映抑和芸罗,看来这个贺青彦已经忍不住在他女儿嫁给他前就要出手了,他到是对贺青彦挺期待的,看来他在私下里对他的打压有了成效,否则也不会逼得他狗急跳墙。比起他这个女儿来,他到是更为欣赏贺青彦,想看看贺青彦还能做些什么。

    出得华澜宫时天色已渐黑沉,菩桃跟在他身后,几次都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憋的难受。

    “想说什么?”对于这个从小就守护他的暗卫到是比亲人还更为亲厚些,有些话他不会对旁人说,菩桃却是懂他的,就像那时他听闻宁朝夕去世的消息时几不能接受,身边就只有菩桃陪着,看着他每日喝醉,看着他懊悔没有将她带走,这些无人诉说的寂寞和孤独无人能懂,他想如果她还在也许她能懂,毕竟她是那么聪明、豁达,努力地活着。

    “奴才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违逆皇上的意思。”菩桃好奇道。

    远处叠峦瑰丽的云霞正在渐渐隐没,落入地平线上,他的眸底有一丝波动。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或许是在未得知阿月是女子前对她的智谋有丝惋惜,上位者大多都舍不得失去一个可用的良将,更何况是他想要掌控之人。后来乍然听闻阿月是女子时他确实震惊、疑惑过,这个世间他所钦佩的女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个人死后还有谁再能媲美,有过那么一瞬他是慌乱的。同样的脸被毁,同样的谋略过人,同样的胆识不凡,会不会是她回来了?这个念头差点让他疯狂,可冷静过来的他又怎会不清楚如果她还活着又怎会来到他身边,她根本走不到北魏,甚至走不出西凤的牢笼。他曾亲口问过细作,那人说她死的很惨,不止被凤帝五马分尸,连尸骨都找不到。他派去的人想要替她安个坟墓都不能,这让他怎不痛心。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委实太过凄凉了点。

    他也曾欺骗过自己,就假装她还活着,活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快乐、平安、逍遥的按她想要的方式自在着,可是不能,她死的那么惨,被司夜离、凤景行等人合谋害死,而西凤帝作为执行者,他们一个都别想逃。他如今有多自责,他就有多怨恨他们。可即便是这样那个女子也不可能再回来,她的玩笑她的洒脱,她的音色她的容貌都不是他所见过的阿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下阿月,其实她的生死于他来说无足轻重,但他想既然无足轻重那就暂且看看她还能给他什么惊艳吧,他需要有点小意外来让平静的生活增添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