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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咨谋往往闻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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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悍很平和、很宁静地招待余绽。

    请坐,请茶,请点心。

    然后简短地赔情,表示知晓已晚,又指着外头院落中庭跪着的一个年轻身影,说那就是宗家幼子“那个孽障”。

    对于余绽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唯一算什么的,是在座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

    荀远。

    先帝的贴身内侍总管,前殿中省大太监,监门卫中郎将,如今的东宁关总兵、武威将军宗悍的西席先生,沈太后的钦差特使,荀远荀随安。

    似是为了照顾余绽一个小娘子的口味,桌上摆的是梅花茶,上的是萨其马和豆沙糖糕。

    余绽几乎都没有动。

    就在宗悍淡淡客套寒暄的时候,荀远一直都在默默地吃。

    荀阿监喜欢吃甜的。

    荀阿监喜欢吃酒。

    荀阿监最喜欢的是吃肉。

    荀阿监的腿脚并不便利,有时候夜里大脚趾跟火烧似的疼。

    荀阿监得的是痹症,脚气病,风毒。

    余绽根本就没听见宗悍说的话。

    她满心里都是当年日新告诉她的关于荀远的那些小细节。

    如今眼看着吃甜食吃得这样开心的荀远,她确定,这时候的荀阿监,没了太医院那些太医们的苦苦警示,非常愉快地放飞了自我。

    他这样下去,足痛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痛苦。

    “……余娘子竟不怪罪,是戴氏,也是宗家的福分。听说余娘子是为了祭奠令堂而来?不知打算住多久?听说上回结庐而居,将近一年?”

    宗悍轻轻地咳了一声。

    余绽被唤回了魂,双手在膝盖上下意识地搓了搓,微微笑道

    “父母子女,天伦人情。戴小夫人毕竟含着一腔悲愤,即便是真的为难了在下,也能理解。何况还没有。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宗将军为我解惑。”

    胡子花白的宗悍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已经释放了善意。识趣的就该乖乖地下台阶,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怎么这小娘子竟然还真打算居高临下地质问自己一番不成?

    然而当着荀远,他没有发脾气,身子往后一靠,一部花白大胡子微微翘起“请讲。”

    “戴小夫人说,戴参将冤枉。真正杀良冒功、牵涉西齐的,乃是韩大将军的长子韩橘。”

    余绽语调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的萨其马做的太甜了。

    可这话听在宗悍和荀远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九天上响了个焦雷!

    若是此言属实,韩震才该是那个被全家流放、自己开刀问斩的人!。

    可韩震是谁?

    先帝的托孤大臣,当朝的辅国大将军。

    如今这大夏天下,除了龙椅御座上的永熹帝,就是他的权势最大、气焰最高、杀人最狠!

    宗悍都能想到这话传出去,朝堂上会怎么说。

    ——戴氏因出嫁女躲过一劫,却还想要攀诬辅国大将军!简直罪无可赦!

    而且,此事出在宗府。

    宗家刚刚因为太后庇护才免于惨淡收场,怎么转过头去却让儿媳妇说出这等话来?

    敢是在怨怼圣上,意图陷害大将军不成!?

    宗悍的脸色大变,右手握拳,蹭地坐直了身子,双目如隼,狠狠地看向余绽!

    荀远伸去拿最后一块萨其马的手也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那个娇花软玉一般的小娘子,目露惊奇。

    “宗将军,在您看来,戴小夫人这话,有几分可信呢?”

    余绽却十分淡定,甚至有闲心端了那盏梅花茶,揭开盖子,轻轻嗅了一嗅,然后放下。

    从前世做大长公主开始,她就很少乱吃东西。

    凭什么山珍海味,她会先闻一闻有没有她不喜欢的异味。若有,那是宁可饿着也不会动的。

    荀远看着她的动作,右边的眉梢渐渐挑起,仔仔细细地研究起了余绽的脸。

    宗悍脸色越发阴沉“半分可信都没有!”

    余绽轻轻地给那盏茶盖上盖子,然后才抬起头来“我觉得有八分可信。”

    “大胆!”宗悍一声断喝,脸色铁青,眼睛却控制住,绝对不去看荀远的表情。

    “那次所谓的杀良冒功,其实是去截杀那位离家出走的凤太子。

    “西齐继后乃是南越县主。单这一条,齐帝就不大可能让继后所出的皇子继承皇位。

    “凤太子是元后所出,又是嫡长,且幼年聪慧,闻名天下,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太子。只冲着这几条,他只要留在西齐,就一定是日后的皇帝。

    “南越县主看他不顺眼,百般刁难。又陷害他外家心怀不轨,意图杀西齐而立凤太子,然后挟天子令诸侯,把持西齐朝政。

    “这位凤太子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才逃离西齐。”

    余绽淡淡地推断着十来年前西齐的那段往事,详细清楚,合情合理。

    “咱们姑且不论此事到底谁对谁错。只说此事的发生,于我大夏,是利是害?”

    宗悍的身子慢慢地、僵硬地,再次坐了回去。

    而一直探究看着她的荀远,眉心越蹙越紧。

    “这凤太子离开西齐之时,已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只要见过他的人,任谁都只有一句话日后西齐在他的执掌之下,必定蒸蒸日上,凌驾三国。”

    余绽意味深长地说着,右手食指的指甲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他活着,南越县主的孩子登不上西齐皇位。他继承皇位,首当其冲可能会倒霉的,乃是我大夏。毕竟这么多年,两国虽然时时缓和亲善,但根骨里,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凤太子死,对南越、对大夏,都是好事。

    “这一条,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韩大将军哪里用得着跟西齐那位继后勾结?只要得了确切路线消息,那边再让一个空子。若有人喊一句那一队是西齐的兵士,杀了他们。难道那领头的人还要冲上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是百姓假扮的兵士,还是兵士假扮的百姓?

    “厮杀之中,自然也就无法辨别,这其中究竟有还是没有咱们大夏的百姓了。”

    余绽说着,叹了口气。

    “而这等事,戴勇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他从哪里知道真相去?拿着他的手做这种事的,自然必定是韩大将军的长子,韩橘。”